瞅她那表情,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听得这缘由,庄月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走了不正好么?也断了你的念想。”
她气道:“为什么啊!”
庄月蓉并未多想:“这能有什么为什么?你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本就成不了的事,早些放下,总好过等陷得深了,再伤心再难过。”
“你怎么能这么绝对,你就知道我们一定成不了了?”七夏忿忿盯着她,鼻中抽了两声,抬头在四周扫了一圈,迁怒道:
“你们都叫我死心,我就偏偏不!”
她又回过头:“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喜欢一个人,你不宽慰就算了,还老说风凉话。看我不能跟着他,你就这么高兴么!”越说越伤心,干脆连饭也不吃了,转身负气回房。
“小七……”
两位老板娘吵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在旁的伙计全吓傻了眼。
桌边就剩庄月蓉一言不发的望着饭菜,大约瞧她表情很是受伤,厨子阿诺忙开口劝道:
“老板娘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小七她年纪还小,难免带了点孩子脾气,等往后想通了就明白你对她的好了。”
庄月蓉却忽然摇了摇头。
“她话也没说错。”
起初只当七夏对百里不过是崇敬之情,不曾料到这打击对她如此之深,恐怕是心里真心喜欢他。
庄月蓉涩然一笑:“人这一辈子,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着实不容易。我不是她,这种事的确不能替她做主……是我太性急。”
闻她此言,在场众人都没敢再搭腔。
但凡久居杭州的,基本听过她庄家一些往事。这客栈乃是数年前月老板与她先夫一同经营的,那时候的名气虽不如现在这般响亮,不过夫唱妇随,相持相伴,亦算一段佳话。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几年前因一场重病,她夫婿撒手人寰。两人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庄月蓉毕竟还年轻,此后曾有不少冰人上门做媒,但无论怎么说,她也没松口。瞧着是想守一辈子的寡了。
月老板是个重情之人,见自己的妹子对心上人一心一意,大约也想起一些往事。
别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嘴,一干伙计也就识相的缄口不语,保持沉默。
*
接连三天日子过得又平又顺,安静得有点异常。
以往多少法子都使了也没把七夏赶走,这会儿什么也没做,她反而消停了。尽管感到一丝丝不适应,但百里琢磨着对方到底是个小姑娘,可能是兴头过去了,总算良心发现再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之事。
于己于他皆受益,何乐而不为。
这日,行李收拾妥当,将至城门口。梅倾酒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回头又望了一阵。
“真是奇了怪了。”
他好笑道:“这庄姑娘性子可够极端的啊,说来来,说走走,半分不拖泥带水。”
“她能想通那是再好不过。”百里淡淡睇他一眼,“倒是你……你又跟来作甚么?”
“你不是要回京么?”梅倾酒紧了紧肩上包袱,“我顺道与你一块儿,咱们路上走也不寂寞不是?”
百里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在下素来喜静。”
“你喜静我不喜啊……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出了城门,见官道两旁草木青葱,山水为黛,梅倾酒心情大好。
“哎呀,好风好景好天气……这会儿要能听个小曲儿便更妙了。”
百里冷眸看去:“梅大少爷出行,不乘马车不带小厮,倒真是奇了。”
“诶,难得撇开琐事,再带上小厮那游山玩水可就不美了……我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煞有介事地摆摆手指。
“更何况,百里少将军这不是一向行事低调么?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啊。”
“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你?”
梅倾酒立马羞涩地别开脸:“诶,不谢不谢,太客气了。”
此人是不要脸惯了,百里也见怪不怪。
走到城郊,再往前便是归云县,离杭州城不远,脚程快的话,今天傍晚就能赶到。原本他是打算买一匹马,图个便捷,可又恐洛知府发觉,再打草惊蛇便会越加麻烦。
故而一番思索之后还是选择步行,横竖也不着急回去,若能沿途得到有关密谋造反之人的线索就再好不过。
梅倾酒是懂享受的,对山山水水,吃吃喝喝格外钟情,一路上侃侃而谈,不是吟诗就是作词,若不是手边缺点工具,只怕还要抚琴吹笛,奏上一曲。
正午时候,两人凑合着干粮糕点填饱肚子。虽是今早就命人做好的炸荷花酥,但吃着终归不如七夏做的绿豆糕。
尝过一回好的,再吃其他东西总有个比较,梅倾酒很是想念。
“庄姑娘手艺了得,要是能请来做我家的厨子就好了……”
百里轻蔑笑道:“你对她还很感兴趣么。”
“我可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梅倾酒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不像百里大公子这么不懂风情。”
“那真是可惜了,该让她跟着你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朗声一笑,“她若真那么容易移情别恋,也就没意思了。”
两人说谈之际,一阵微风拂过,树林间叶片摩擦沙沙作响,百里忽然住了声,眉峰一拧,转目看向别处。
“怎么……”
梅倾酒刚要开口问,却被他扬手的动作打断。
只见他脸色微沉,移步走到身后几丈开外的一棵老槐前,冷声喝道: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