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梅倾酒不由自主挑了一下眉。没隔多久,便看到有个娇小的身子从那树后慢吞吞往外挪。
一头青丝梳成两个髻散在胸前,衣衫特意换了件方便行路的,肩上还挎着个小包。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丫头跟得够小心啊,要不是百里发觉,他还真以为她已经死心了。
“胡闹!”百里问也不问,劈头盖脸厉声就道,“你又跟来作甚么?当这里是杭州城可以随性而为吗?”
“我又没跟着你。”七夏小声嘀咕,“我只是顺道……”
顺道?骗谁呢。
梅倾酒靠在一边儿树上看好戏:“庄姑娘,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姑娘家溜出门可不大安全。”
“我真的是顺道!”她急得跺脚,生怕百里不信,还把书信翻出来,“我在京城有个远房亲戚,这不要过中秋了么,我想去串串门儿。”
“你这门儿可串得有点远啊。”梅倾酒笑出声。
百里面无表情地拉她到他跟前:“趁天色还早,你送她回去,我在这儿等你。”
两人同时一怔,齐刷刷瞪眼:
“啊?”
梅倾酒叫苦不迭:“别啊,一来一回的,我可吃不消。”
七夏抱紧包袱直往后退:“我不要回去!”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和你们又不一路,大道朝天,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非得赶我走!”
她这一席话说完,百里顿时语塞,左右想不到该拿什么借口来回答。
“人家这话也没错儿啊。”梅倾酒耸耸肩,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咱们总不能不让人家走亲戚对吧?”
一语未毕,就收到一记冰寒刺骨的眼神。他笑嘻嘻地抱着胳膊,两手一摊。
“好。”百里强忍着让自己尽量不要叹气,“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各走各。”
“那当然。”七夏接的顺溜,信誓旦旦,“我是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希望你言出必行。”他侧过身,朝梅倾酒道,“我们走。”
后者忙应着:“诶!”
很快,百里就意识到能相信她的话,自己真的是傻到没救了。
所谓的各走各,和之前毫无分别,仍旧是他二人走在前,她小跑跟在后,比起被察觉前那份小心,眼下更是肆无忌惮,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俨然一派阳光灿烂的好心情。
“这姑娘体力真好啊。”梅倾酒偷偷瞄了瞄,犹自赞叹,“都不见喘气儿的,难怪能追得你满街跑。”
“莫去理她。”百里沉声警告道,“让她跟几天,知道累了自然会走的。”
“哦,好的。”
嘴上虽如此说,梅倾酒还真没觉得七夏会是跟几天就走的人。
因得路上耽搁了小半时辰,天色黑下来时,三人还没走到云归镇。想着这时候就算赶夜路到镇上,也没有客栈落脚,倒不如歇一歇。
百里寻了个大石遮风,生了火,梅倾酒就在火堆边坐下喝水吃食,他却毫无胃口,默默地在旁坐着。
介于之前说好了要和他各走一边,七夏自然不好过去,只得挨着棵树坐下,掏出包袱里的饼子,小口小口的吃。
毕竟是个姑娘家,夜里更深露重,可怜兮兮地在那儿吃东西,不说话不做声,叫人看了也不忍心。
梅倾酒侧头瞥了几眼,拿手肘捅捅百里。
“真不管她啊?”
百里不答反问:“我像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么?”
“诶,我说,还真没瞧出来。”梅倾酒饮了一口水,纳了闷了,“往日里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凶巴巴的……那京城人人赞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啧啧,感情都是装的啊?……看来传言果然信不得,妖言惑众。”
百里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忽然道:“不过京城大街小巷‘夸’你自命不凡,为人风流,这点倒不假。”
“你!……”梅倾酒面色尴尬,懒得与他说下去,“得,君子不和小人一般见识……你怎么高兴怎么说罢。”
糕点到了晚上就更不怎么可口了,他只用了少许,便侧目去瞧七夏。
后者正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吃饼子,模样很是乖巧。
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我说……夜里让她这么呆着终究不妥,要不然……我叫她过来?”
百里不耐烦:“你爱如何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梅倾酒当即回过头,张口便唤,“喂,庄姑娘,这边烤烤火罢。”
七夏立时一顿,嘴里还包着食物,抬眸往前看去。便见不远处梅倾酒在向她招手,时不时还悄悄地指指百里。
她当即把东西咽下,提上包袱快活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