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顷自认很好说话,只要态度友善点、语气温和点,很容易“有事好商量”。
可眼下,他并不打算维持这种人设,果断的拒绝了对方:“请离开我的车子,我赶时间。”
见舒亦诚无动于衷,他索性过去,伸手去拽人。
电光火石间,手腕忽然被扣住。
舒亦诚抓着他,小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
可舒亦诚就是不走,仍然挡在他和车子中间,坚持道:“我不会耽误你很久。”
霍顷忽然想起陈素养的“小牛”。
那只霍顷几年前的冬天在路上捡回家的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初来乍到时抖抖索索,吃饭都小心翼翼。
后来养熟了,狗狗的某些特征显露无遗。
光明正大的闯完祸,陈素严肃起来,那小家伙立刻换一张脸,委屈巴巴的扁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写满求饶,十分懂得见风使舵,且效果显著,将一家人收的服服帖帖,甘愿沦为铲屎官。
身后飘来一阵夸张的大笑,紧跟着是凌乱的脚步,打散一片沉默。
霍顷从莫名其妙的想象中回神,下意识看舒亦诚。
此时舒亦诚恰好开口说话:“就几分钟行不行?”
“……”
一想到把这人和自己家的狗联系起来,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嘴角轻轻一抽,将车钥匙抓进手心,说:“旁边有个餐厅,去那边。”
这个季节,热气烘的人心浮气躁,行走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间,分分钟想要蒸发。
素来怕热的霍顷皱着眉,直到进入餐厅被冷气拥抱,才放松身形,闲适起来,轻轻松了口气。
落座后,舒亦诚喊住服务生,说:“请问有没有毛毯?”
“有的先生。”
“麻烦给我一条。”
毛毯送到后,舒亦诚过了个手,隔着餐桌递给对面,说:“拿这个盖着腿。”
霍顷还没从“这人一头大汗还要毛毯干什么”的疑惑中回神,就被实实在在的惊住。
舒亦诚:“你今天感冒比昨天严重,在外出那么多汗,进来被空调这么吹,回去还会加重的,盖着吧。”
其实,霍顷的感冒并没有严重,只是因为在20度的房间睡了一夜,今天鼻塞的更加明显了点。
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季节性的感冒伤风,尤其是夏季的这次,在他心里算不上什么,自己都极少去在意。
他没想到,舒亦诚会发现,还特意给他要一条毯子。
五味杂陈的接过毯子,轻轻抖开,盖在只裹着薄薄西裤的腿上:“谢谢。”
原本略显生硬的气氛被这一温情脉脉的插曲冲散,两人都放松不少。
舒亦诚根据霍顷的口味点好菜,端详了他一会儿,开口道:“昨天请你吃饭,反而惹你生气。”
“我没生气。”现在想来,他昨天的反应有些过激,不过,“只是觉得作为朋友,有些行为不合适。”
舒亦诚:“是我的错。”
霍顷:“你总是这样——善于认错吗?”道歉张口就来。
这句话没什么恶意,舒亦诚却垂下眼帘,轻轻摇头:“不是的。”
他又豁的抬眼,炯炯有神的看过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霍顷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眉头拢到一起。
舒亦诚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我是有话想跟你说,可又害怕,才会手足无措。”
从见面到现在,他反复强调“有话跟你说”,一次比一次郑重,一次比一次奇怪,好像有什么惊人的事实亟待宣布。
巴掌大的小吊灯悬在上方,铺下暖黄光晕,将餐桌的一方小小天地隔离在昏暗的环境之外。
光晕中的舒亦诚,眉目高阔,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我现在说,可以吗?”
霍顷扣紧茶杯,神经微微绷紧。
舒亦诚突如其来的认真,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他厌恶有事情脱离自己控制,不喜欢突发状况,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不做无准备的事,不打无把握的仗。
如同在平坦的大道上走了二十几年,冷不丁有双神秘的手拽了他一把,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他的防御机制。
可骨子里的好奇,又让他跃跃欲试。
他喝了口茶,点头。
舒亦诚:“你讨厌我吗?”
霍顷在座位上挪了挪,不置可否,反问:“什么意思?”
“我回来不久,几乎没有朋友,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就那样。”舒亦诚对送菜的服务生点头致谢,殷勤的给霍顷夹菜,“除了你。”
眼瞅接近话题中心,霍顷越发不动声色起来:“所以呢?”
舒亦诚看着他,将筷子放到一边,轻咳着别开视线。
霍顷又想到小牛,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霍顷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