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博为此次月会东家,坐了面对大门的正位,挨着左边两席为言燮平、言婉如,右边一席为相国府的李公子,秦将军坐于言燮平旁边,其他宾客依次落座。
苏子博道:“各位今日前来,令府中蓬荜生辉。不知方才的游戏大家是否尽兴?今日月会比试共有三局,目前第一局名次已出,但三局之后才定胜负。接下来进入第二局比试,我请冰儿姑娘代为主持,此次月会是她一手策划筹备。”
言燮平脱口道:“我就说,这么好玩的月会,子博怎么想得出来,原来有高手帮忙!”
冰儿站在苏子博身旁,莞尔道:“多谢言公子称赞!冰儿代苏公子讲述比试规则,第一局根据各位所长,分了文试与武试,已取得了相应分数。这第二局,是比棋艺,但不是单纯对弈,还要比记忆力。”
席间有人问道:“怎生比法?”
冰儿道:“今日贵宾刚巧九人,苏公子为东家,本不参加比试,因此局缺人将友情加入。参加者共十人,两两一组,自由结伴比试,三局两胜。胜出者继续结伴比试,直至最后一人胜出。遇胜者人数为五人、三人时,可掷筛子,点数最大者轮空,直接进入下一场比赛。”
冰儿停顿了下,见没人反对,便道:“此局比试的难点在于,对弈者自己不能下棋,需口述每一步棋具体位置,由府中姑娘代放棋盘之上。对弈者也不能看棋盘,与其他棋子位置重叠者、下出棋盘者、被围困者皆为输。不知各位公子小姐是否有兴趣一试?”
言燮平兴致勃勃,道:“我愿一试!从未如此下棋,听着有趣。我要找子博结伴。”诸位公子、秦将军和言婉如也纷纷结伴对弈。
为避免干扰,五组对弈分别在正厅的四角与正中进行,每组伺立三位婢女,第一位重复唱出下棋者的布位,第二位负责在棋盘上落子,第三位核查落子是否正确并报输赢。
言燮平与苏子博坐于中央一桌,三位姑娘并身挡在棋盘前,唱棋姑娘正对他们,下棋和监棋的姑娘背对他们。
言燮平白棋,先开口报位北十东七,苏子博跟北十东八。如此几个回合之后,苏子博稍有犹豫,言燮平也陷入苦思。
冰儿立于苏子博身旁,趁言燮平眼望它处,轻碰苏子博,嘴型五三。苏子博道:“北五东三”。
婢女们复唱、落子,只听监棋的那位道:“第一局,苏子博赢。”
言燮平跑上前去看棋盘,“啪”地自击手掌道:“哎呀,怎么就让子博先了这一步!”
苏子博笑道:“这局是你赢,如不是冰儿提醒,我也不知如何走了。”
冰儿也是情急之下,没想苏子博落落大方,不由耳根发热,窘道:“对不住,言公子!观棋不语真君子,我错了。如言公子还生气,任由处罚。”
苏子博道:“不怪冰儿,她是替我着急。这局我输了。”
言燮平不恼,反赞道:“冰儿姑娘棋艺高超,记性还这么好!你也未看棋盘,我们都下糊涂了,你怎生如此清醒?”
冰儿笑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言燮平眼珠一转,道:“你们主仆联合起来,那不行。第一回合可真算我赢啊。”冰儿笑着走开,四处看众人进度。
根据规则,参赛者每赢一组可积一分。一个时辰后,胜负终于分出,秦将军、言婉如、李公子分居第一、第二、第三名。
不管是赢家还是输者,纷纷说这局比试太有挑战了,更加期待第三局。
待宾客们重新入席后,冰儿宣布:“第三局的比试,想来各位也是轻松。共有两个主题,听琴识音,听曲猜曲目。”
言燮平兴奋道:“琴曲我更加擅长,这局比试我甚是喜欢。”众人也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言婉如眼含秋波望向苏子博,刚巧苏子博转过头来,眼神刚一触碰,言婉如又低了头去,脸上暗溢娇喜。
听得冰儿击掌三声,一尾焦色七弦古琴被抬了上来,随后四位姑娘撑着一顶白纱屋缓缓而来。纱屋中一位姑娘身材窈窕,姿态优美,走至古琴前坐下。白纱便将古琴一同笼罩,搭成一座神秘浪漫的纱帐屋。
只听琴前美女轻拨弦试音,声音圆润如珠,动人心弦。李公子问道:“此琴可是‘余音’?听说乃苏府臻藏,今日得见,真有眼福!”
苏子博拱手道:“李公子谬赞!‘余音’虽好,尚需良人佳曲。能为诸位助兴,也不负此琴。”
冰儿道:“第一道题目,请惜雯姑娘弹奏一节,每次两遍。诸位能识出者,请按宫、商、角、徵、羽的音调唱出,完全正确者积一分。有请惜雯姑娘弹奏。”
惜雯刚奏完第一节曲调,言燮平没等她弹第二遍,就抢唱出正确音调,众人纷纷惋惜抢得太慢。
随着惜雯弹奏的曲调越来越长、难度越来越高,抢答者变得寥寥,唯有言燮平、李公子能一较高下了。
第二主题由惜雯弹奏曲调中的片段,众人抢答出自何曲目。惜雯先选了三、四首较为经典的名曲,《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广陵散》等,很快被答出。
热闹得差不多了,惜雯所弹之曲越来越生僻,但曲曲动人,余音绕梁。众人听得入神,猜出者越来越少,唯有言燮平最为兴奋,坚持到最后一曲。
比试结束,惜雯娉婷走出纱屋,向众人道谢。
言燮平道:“惜雯姑娘,平日里只知你人美,没想琴艺也如此高超,还会弹奏这许多已不广传于世的曲目!”
惜雯谢道:“言公子过奖!那些只言公子猜出的,乃我家少爷和冰儿姑娘推荐。”
言燮平一时兴起,道:“难得子博今日肯贡献好琴,我也弹奏几首,为大家助兴如何?”众人皆知言燮平奏得一手好琴,纷纷叫好。
言燮平道:“我也有个条件,顺着今日气氛,请诸位猜一下我所奏曲目。”
他坐于琴前,像变了个人,不再活泼随性,像对待千年珍宝一般,充满着敬意与臻爱。
言燮平抚琴而弹,有时如铮铮流水,有时如珠落玉盘,听众无不如痴如醉。冰儿见他对弹琴如此痴迷,倒对他又多了份认识。
一曲终了,李公子和言婉如同时道:“可是《乌夜啼》?”
言燮平道:“好耳力!再来一曲。”但听此曲缓慢悠扬,清丽委婉,显得有些抑郁伤感,后渐如空谷幽兰,优雅素洁,憧憬美好。言燮平曲已停,众人还沉浸在各自思绪中。
冰儿轻言道:“不知言公子弹奏的,可是《碣石调幽兰》?”
言燮平睁圆眼睛,门口初见冰儿并不出众,只比一般姑娘更口齿伶俐些。后见其将月会办得有声有色,才华横溢,苏子博对她也颇为倚重,渐渐心生敬佩。
此时听她竟道出曲名,言燮平不由失声道:“这曲从未有他人听出过,以为只我一人喜爱,今日真是遇到懂曲之人了!冰儿姑娘,能否邀你合奏一曲,以作纪念?”
冰儿笑道:“承言公子错爱,冰儿只是恰巧知道罢了。我并不会奏琴。”
见言燮平面露失望之色,冰儿又道:“如言公子不弃,我用凤箫与你合奏,不知可否?”言燮平奇道:“凤箫?我们不妨试试。”
言燮平的古琴琴音浑厚,冰儿的凤箫悠扬清远,合奏起来别有一番味道,席间宾客纷纷赞叹大饱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