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正厅。
“前些日子,是你做的?”身着藏蓝衣袍的乐渠森问道。
他一面擦净满是黏稠黑水的手,一面逼视着苹。
苹在同龄少女中,算是高挑且筋肉结实的孩子了,在乐渠森面前,却显得尤为娇小。
苹猜测是暗格兽甲化水的事情,直白道:“是。”
国师额头青筋暴起,他往前迈了一步,一脚踩在黑水中,粘腻了鞋底。
那架势像是打人了。
苹眨眨眼。
如果国师打人,她是应该保持礼仪不动,还是反击?
她有点发咻。
国师没有发脾气,擦手的抹布摔地,黑黑白白的不干不净。
“别和你的主子耍小聪明了,”乐渠森绕开她,两人的肩膀狠狠地碰撞,“我的新女儿。”
男人宽广笔直的背脊即将远去,衣服下摆掀起阵阵冷风。
“等一下,国师大人。”
苹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你是我的父亲吗?”
闻言,乐渠森顿步,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炙热,腾腾地翻滚,心脏扑通扑通地要溶解——什么禁制打开了。
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可以上阵杀敌,抛头颅洒热血。
想见血。
想窥探他人的五脏六腑。
左手抓住右手,指甲压破肌肤,她张嘴咬住大拇指附近的手部肌肉,既不舍自己的皮肉又癫狂地咀嚼——想杀人。
想把衣服撕碎!想把地板震裂!想把牙齿刺入他人的血肉!
苹跪在地上,长裙铺展开,木色地板绽开了一朵花。
国师大人早已离开。
“苹小姐,”小丫鬟来正厅接她,入眼便是迟苹果痛苦蜷缩的模样,慌慌地奔过来搀扶她,“您怎么了?啊,不要咬,您的手出血了!”
苹抬眸,那骇人的目光吓得小丫鬟收回手,不敢再碰她。
猎物。
有猎物。
“呜……”
她犹如一只饥饿的小狼,困于良善的牢笼,血丝爬上白眼球。
右手的血散成赤火,灼焦了严淡人为她挑选的衣裙。
她松开白齿,恐小丫鬟担惊受怕,勉强地挤出一点笑意:“我挺好……”
小丫鬟却怕的逃了。
空留苹一人。
不知消磨了多久,一桶冰凉池水自上而下浇灌了苹,熄灭了她的火,平复了她的心,模糊了她的视野,嘈杂了她的耳朵。
议论纷纷的下人。
乐府三小姐,自归府起,声名便一塌涂地。
[白秀温是青楼妓子,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干净]
[乐渠森的三女儿乐苹是疯子,在整厅衣衫褴褛]
[乐苹,长的可丑了]
[乐苹归府前一直寄人篱下,做奴才的活计]
……
她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认识她。
乐府也种了桃花树,与二皇子府邸当做点缀的几棵桃花树不同,乐府是需要种树的地方全部种了桃花树。
乐渠森对桃花树有着独特的眷恋。
苹坐在桃树下,像是回到了昨天。
与二殿下一同赏花。
“迟苹果,苹,换个名字习惯一下,不难的。”严淡人罕见地宽慰她。
换个名字是不难。
难的是在陌生的环境遇见陌生的人。
她不善交际,短短十六年竟常年漂泊,安家落户总不过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