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2完结
第五十八章 尘埃落定
简修明的新闻一时间引起了政商界的轩然大波,直到最后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的幕后主使人,但能把简修明扳倒,还用的是司法途径,能在简老爷子面前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想想也是那数得着的几家人,谁还敢再多说什么。
而事实上,简老爷子还没看完纪委和检察机关给他送过来的报告就直接被气得送去进了医院,之后不管是谁劝他,他都坚决不再插手简修明的案件,还放出了话,要政府秉公处理,从严定罪!
顾辰西把他从里面收来的消息告诉叶礼,情况和他们想的差不多。当年夏楠的父亲夏泽淳,身居要职,负责很多政府批地拍地项目,当年的中国房地产刚刚兴起,夏楠的父亲原本就是搞设计的,土地的价值心中有数,什么地值什么价自然清楚。起先他自是清廉的,父亲是老革命,他自然不能在这种地方给他老人家丢脸。
可随着房地产的兴起,地价的增值哪里还是那个革命年代的计算方式,夏泽淳随口一句话就是动则几十上百亿的工程,而他自己却只是拿规定薪水的国家干部,这之间的差距得多大的毅力才能经受住其中的诱惑。儿女长大后要出国念书,他自己没有兄弟,自然不能像人家家里那样互相帮衬,什么都得靠他自己。周围像坐在他那种位置上的人,还有谁会是一清二白的,在外面看多了,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突然夏老爷子病倒,他更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只是最开始他的胆子并不大,只是受人一些小恩小惠。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当年纪委的老领导在收到了有关夏泽淳贪污的举报信时,第一个去找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夏家的老爷子,当时夏老爷子已在医院住院多时,他们几个前去探望,很委婉地说明了情况,希望这位老领导老前辈能给个明示。谁知夏老爷子在得知了这件事后突然病情加重,不久就病逝了。
之后纪委对夏泽淳的调查并没有明朗化,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简修明。而夏泽淳正在负责一个重要的土地投标工程,是当年政府的重大工程,有两家竟标单位都很有可能得到这个工程。那期间夏泽淳自然很忙,两家单位都私下来找过他,可工程太显眼,他还不至于撞到这样的枪口上去。
后来事情突然演变得出乎他的意料,两家中的其中一家单位不知联系到了谁,把几个相关的领导都请了来,夏泽淳看到座上的竟也有纪委的人,顾家的人和简家的人也都有。这么一来,他的胆子也就放开了,无非是要他开个口子,大家方便行事,那笔数目总数到底有多少连夏泽淳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通过太空户头存进了瑞士银行,而其余的小数额则以现款给了他们,他只得存在家里的保险柜里,那个瑞士银行的户头他则一直没敢真正去查过。
事情突然就败露了,所谓人走茶凉,夏老爷子不在没人会再保夏泽淳,何况这次涉及的数目可不是小打小闹。夏泽淳在被双规和扣押期间只见过自己的儿子夏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根据夏楠说的他应该是在那次谈话时暗地里告诉了夏梓帐本在家中,夏梓才会急着去找,争取帮父亲减轻罪行。也就是在夏梓找到帐本的那天,他意外出了车祸,警方的定性只是模糊得几个字:刹车失灵导致意外交通事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这场事故的所有痕迹都因为那场暴雨而被掩盖了。
之后,夏泽淳在里面畏罪自杀,他自杀时应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资料显示是当时纪委的一位领导派人和他交涉,这样的交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希望他咬紧牙关,那么瑞士银行那笔钱就足够他的妻子、儿子、女儿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不然他做了那么多,只有大家一起死的份。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人一死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可以推卸的出口,于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在外面的夏楠和自己的母亲却只用五万块现金就直接被打发了。不能说是那些人吝啬,只是那笔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来这批人都纷纷离职经商,其中就有两个醒目的名字:简修明、顾国仲。
当时简修明不可谓不心狠手辣,一心只想让夏泽淳承担一切而不吐半字,他在里面承认就连夏梓都是他暗中派人联系回来的,目的就是能在跟夏泽淳最后的交涉中多一个筹码,同时他还利用了自己的女儿给夏梓打了一个电话。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年他故作聪明,在事后下海经商,自以为掩人耳目地将那笔钱变成简氏的启动资金,今天他也是因为财务问题,被检察机关查到了这笔资金的来源问题而彻底栽了,不知道简家那么多大律师能不能帮他打好这场官司,估计判个无期都算是轻的了!
叶礼吸了口烟,抬头看顾辰西:“你二伯……你真不顾及”
顾辰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笔钱是绝对追不回来的,如果要都涉及,那估计得把整个公检法都翻了,你觉得可能吗”
叶礼知道顾辰西的脑袋向来精明,怎么算都会把自家人撇干净,想想这也是顾家那边为什么一直不插手阻拦的原因,这小子肯定一早就给想好了的。
顾辰西回到公寓把事情告诉了夏楠,当然不会说得太过详尽,有些事过去了,提得太仔细只会勾起人不好的回忆,顾辰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夏楠听了却只抬头问了他一句:“你们,这次到底怎么设计简修明的”
这是她一直不太明白的,时间那么短,简修明有怎么会轻易上当顾辰西抿嘴一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干什么的”
“玩玩具”夏楠撅了撅嘴还是不明白。
“恩!我们先告诉他,我们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顾辰西随意地在边上拿了几个杯子围成一个圈,“在这一圈建公园,建超市,建学校,建高档小区……”
夏楠点了点头。
“然后,政府开始拍卖这块地。”顾辰西点了点杯子中间的地方,“简修明自然是会竭力吃下这块地大力发展房产。”
夏楠继续点头。
“等他拍下了地,我们就跟政府协商,想在这里周围……”顾辰西用手指在所有杯子上掠过,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建一个亚洲最大的主题乐园!”
夏楠看着他,顾辰西笑得就真的像是个在玩玩具的小孩,然后才接着说:“当然,一块地是喂不饱他的,怪只怪他太贪心,可惜那些他拍下的地边上不是要建公墓就是要发展化工企业。”
这招果然恨,钱全砸进去了,可地却动不了,不困死才怪。夏楠知道他聪明,可她直到这一刻才突然对顾辰西有些真心的佩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佩服。
晚上的时候,顾辰西和叶礼他们几个碰头,硬要把夏楠也拉去,说什么这几天她一直呆在家里都快发霉了,一定要带出去晒一晒才行。夏楠坐在他的白色路虎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心想,带她出来晒什么晒月亮吗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远离市区,吃完饭的时候顾辰西在她耳朵边上说,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了,明天是周末,叶礼邀请他们几个打一场高尔夫,试一试今年的新草皮,夏楠不想扫兴,微笑着点了点头,顾辰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了句“真乖”。夏楠看了看窗外,跟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带着手机,让他这头好了就给她打电话,顾辰西不想放人,可又好象说不过去,只得勉强答应了。
夏楠其实不想去别处,刚才听到他说什么新草皮,就想去先踩一踩。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好,连北京的夜空里都能看见星星,走在球场的平坡上,夏楠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聚会,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会所外面溜达,哥哥来找她,给她吹闪闪的红星,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可转眼他们却都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夏楠仰望天空,突然觉得他们离自己并不远,那个多年前的自己,那群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少年,歌声嘹亮,意气风发,可是现如今他们都去了哪呢在时光的跑道上,他们站在同样的起点,可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有的离开了,有的走散了,有的也渐渐开始学着大人们拿起一柄长长的球杆,挥杆进洞。
第五十九章 如果我回来,我会做好那两件事
2008年5月12日,这个日子,夏楠后来想,当时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决定放下一切,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北京,离开过去,离开顾辰西彼时已是四年之后的某个午后,看着孩子们在院子的阳光下爬来爬去,夏楠笑着回头看那时的自己,她觉得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也许她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也许只有那样的选择才能让她真正地学会面对过去,让她真正地懂得认识自我,帮她见证她生命里另一段旅程的起航。
汶川地震,举国哀悼,夏楠在家里看着电视滚动播放的信息,学生之于老师,妻儿之于丈夫,孩子之于母亲,受困者之于救援官兵,人之于人……多样的角色,曾在那片土地上安然生活,可一瞬间,他们直面的是生与死的抗争,生命的脆弱和永恒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看着电视画面中的一幕幕场景,夏楠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可却并不清晰,逝者已已,可生者却能用自己的生命完成更多。
有人在空叹,可时间从来不会止步,过去的六年,她一直像一个站在原地,活在过去,被时间遗忘的弃儿,她以为她会再认命地继续这样过下去,仇恨也好,恩怨也罢,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没有了,可她究竟剩下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有吗真的有吗谁都没有丢了谁,只是他们都丢了那段最初的时光,那就不如这样吧,抛下它,也放过自己。
北京各大院校的大学生都开始自发地组织援川活动,周生生所在的大学的青年志原者们联系了中国红十字会和各大慈善基金组织,准备招募人员,亲自组队前往四川,带去救援物资的同时,协助当地救援人员帮助救援工作。
周生生跟夏楠打电话抱怨,她原本已经报名参加了,还参加了学校的体检,一切都通过了,她是大学辅导员,在急救和心理干预方面都有专业的知识,是志愿队中需要的人员,可不知道为什么,申请表却被无援无故地退还了。夏楠听着电话里生生的抱怨并不吭声,她心里当然有数,生生为什么去不了四川。
夏楠听着生生的抱怨,暗笑了一下,倒是向她打听了一些参加志愿者手续的问题,只是周生生当时情绪异常激动,也就没有注意到夏楠打听这些做什么。
之后夏楠到银行将自己剩余的钱都取了出来,买了一个旅行双肩包和一些想得到的紧急用品,回到公寓后将包放进自己的衣柜里。又去了躺超市,买了不少菜,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告诉自己,她不是要做什么,她只是想试着让自己放下,然后也许她可以重新起程,可以有勇气走更长远的路。
顾辰西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桌热菜,厨房里某个小女人的身影正在转来转去地忙碌着,油烟机的声音让她完全听不到自己回来的声音。顾辰西笑着将外套脱了放到沙发上,顺便还摘了手表,扯了领带,挽起袖管,走到某人身后,冷不放地在她耳旁亲了一大口。夏楠真真实实地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碗一滑,幸好顾辰西眼明手快伸手接个正着。
“看到我回来这么激动啊”顾辰西见夏楠吓得脸都红了,一时没忍住又亲了一口,嘴里还要占她的便宜。
“去!”夏楠一转身就捶了他一下,“一回来就给我捣乱!”
夏楠的手上正沾着面粉,不小心碰到了顾辰西的脸,一条白线就刮在他的鼻子上,夏楠看了灵感顿生,沾了面粉就往他脸上抹,把他的脸画成京剧里的曹cāo,就咯咯咯地笑。顾辰西双手都圈在她腰上,起先还躲躲,后来索性就放弃了,让她玩个够,还拿沾着面粉的鼻子尖去磨蹭她的脸,夏楠后仰着身子想躲,可整个人都在我们顾少怀里,哪都去不了,只得一边叫一边笑,结果两个人都成了大花脸。
吃饭的时候顾辰西突然笑着说:“夏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给我做饭熨衣服吗”
夏楠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含糊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我在英国的时候,有一次参加一个登山比赛,遇到了一对英国老夫妻,老头很喜欢拍照,他还教我摄影。一天晚上,在山上露营,没事可做,大家在一起闲聊,我说很羡慕他们两个人感情那么好,老太太笑着依偎在老头身边,她告诉我,两个人在一起不用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她在答应老头求婚的时候,就只要求他为她做两件事,就是丈夫每天都要穿她熨的衣服吃她做的饭,几十年过去了,他的丈夫做到了,而她很幸福。”
夏楠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笑容温和而真挚,褪去了锋芒和锐利,不在青涩懵懂,却隐着坚定和期待。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吃得很多,气氛出奇的好,夏楠的心情好象也好了很多。也许放下一切,也许他们可以就这样过好每个以后的日子,也许这就可以是他们的结局。夏楠小时侯看过格林也看过安徒生,知道所有故事都要有个结局,而故事里的人谁不希望自己正在演出的就是一出童话呢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辰西看着她弯在自己臂弯里安然入睡,亲亲她,又亲亲她,嘴角擦过她的嘴角,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只是在自语:“夏楠,我不贪心,我只要求你为我做一件事就可以了,只要你每天都这样睡在我身边。”
夏楠闭着眼睛,脸贴在顾辰西的xiong口,听着他的心跳,温暖而有力,如果可以,她想在自己的生命里应该有很多个时刻都如同此刻,让她突然希望一切停止,只愿现世安稳,一切静好。可现实从来不会静好,让她来不及抓住,就都一样样地失去了。
第二天,等顾辰西醒来的时候,夏楠早已不在她怀里,桌上有做好的早餐,也有一张夏楠留下的字条:如果我回来,我会做好那两件事。
第六十章 吃饱了撑着总比没得吃好
夏楠不见了!
周生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顾北根本不在北京,简宁忙着去欧洲定制婚纱也几天没跟她联系了,尤心最后接到她的电话是在那天的下午,她问她是不是知道怎么做西式牛排……
所有人都不知道夏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又这么不见了呢!
顾辰西似乎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在那天早上拿手机给夏楠拨了一次电话,发现手机就在家里,之后就没再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找人,查民航,查车站,找公安系统的人查,这一切都好象落到了叶礼叶祁他们几个头上,叶祁还特地飞了一趟南方,在那个小镇周围转了一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尤心和她父亲急得不行,叶礼把几个小的都招了来,在各条道上找,简默不方便插手,就被安排盯着顾辰西,几个人一致认为这家伙现在就是一定时,不是不爆,是时候未到!
顾辰西的镇定让人奇怪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夏楠“又”不见了,五年前的时候叶礼和简默是不在北京,可叶祁和聂铮他们几个可都是亲眼见着的。所以几个人一面儿地毯式地搜查夏楠的下落,一面儿明里暗里地盯着顾辰西,他的两个哥哥更是不放心,顾辰南把原定的出访任务都推了,就怕他突然之间发起疯闹出什么事来,跑回来收拾都来不及。
顾辰东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夏楠在这个时候走了,顾辰西连个反应都没有,两个人都不正常。找了个时间,约了叶礼和顾辰西,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想法,谁知顾辰西喝了半天只冒出了一句话:“你们是不是真觉得我这辈子离了夏楠就不成了她一次次地走,我他妈就得跟马拉松运动员似的不停地追,我他妈吃饱了撑着!”
这话说得另俩人均是一愣,这小子真把夏楠给放下了只过了两天,他就给了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连老爷子那头都被惊动了。
顾辰西不知道哪弄来份北京某高校援川志愿者名单,而这个大学正是周生生一直任职的学校,里面白纸黑字地印着夏楠的名字。这一印彻底把积郁多日的顾三少的整个心肺脑都点着了直接冲进别人的校长室,一上去纠起了人科学院院士的衣领子,把人家的校长办公室砸得跟伊拉克战场一样,嘴里还嚷着:“你他妈知道夏楠是谁吗你就把她给送了去!” 。
人老院士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在他那个领域比熊猫还稀缺,哪经得起这么大动干戈的保安赶进来的时候,老院士已经被秘书搀扶着直接吞救心丸了,紧急送去军区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惊动了上头不少的领导,消息很快传到了顾家。一时间整个圈子都传遍了,顾西太子哪吒闹海的劲儿比起五年前丝毫没有收敛,当年是年少气盛少不经事,可如今呢,他早过了冲动卤莽经事不过脑的轻狂年纪了,在圈子里虽是乖张但也不至于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于是,不多久圈里就有有心人把这事儿和简家的事联系起来,直接传开了,什么版本的都有。
几家老爷子知道事态严重,这帮小子毕竟年轻,叶礼就被他家老爷子招了回去,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但就是不能说,顾辰东也被自己爷爷找去谈话,这事儿要真传到了圈外,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毕竟是同辈里年纪比较长说话也有分量的,有他们两个压着,这事也渐渐被压了下来,可顾辰西这头可不干,那架势就算是要逼死那老院士都要把人给招回来。
但四川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地震过去了近一周,黄金救援期已过,余震却不断,随时有断了信号无法通讯的情况发生,而周生生所在大学的志愿者队出发以后已经确定到达了四川,但之后信号一直时好时坏,完全无法确定夏楠现在在哪。
顾老爷子把顾辰西叫回老宅,之前不管他这个小孙子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兜了什么事,都有他老子教训,老爷子从来不插手,有的也只是老太太出面做做保皇党。现如今,这几个小子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有时候他这个老头子还真兜不过来,也不知道是该为这老顾家的将门脾性高兴还是得为这群臭小子担心,前不久老二的事刚平息,如今这个臭小子又闹腾起来。
顾辰西这次却真真实实给他爷爷出了个难题,他要老爷子调军用飞机送他去四川。谁都知道汶川地震后,那边的情况除了军方没人清楚,而这个时候要调军用飞机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四川谈何容易,可不知道顾辰西给他爷爷下了什么谈判筹码,老爷子最后真的叫来了自己的大孙子顾辰东,要他陪着走这一趟。
第二天,顾辰东主动请示要求调往四川进行援川工作,组织上以最快速度给予了批示,于是调军用飞机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无非飞机上多上一个人罢了。党静连夜给他准备行囊,儿子顾卫宁正满四岁了,看见爸爸和小叔叔一块回来,高兴地扑到顾辰东怀里,让爸爸摸他的小脑袋,要顾辰西和他一起玩高达,顾辰西把他抱起来,党静见儿子粘着顾辰西,赶紧过来接过了去抱回房间哄他睡觉,那两兄弟却在书房里摊开了谈起来。
“怎么,又吃饱了撑着了”顾辰东拿他那天晚上的酒话笑话他。
谁知顾辰西轻哼一声:“你说要是夏楠那时候没走,说不定我也有儿子了呢!我这辈子也就对着这么个人吃得下去,吃撑总比没得吃好!”
顾辰东被他的话逗笑,这小子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真的是一根筋,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说实话,从小到大,除了夏楠他这个做哥哥还真没见过他把心思放在什么东西上那么长时间。
“老头子还真想得出来!把你也弄了去干吗还怕我在那阵亡了不成!”顾辰西拿了顾辰东书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往嘴里一叼,又开始找火。
顾辰东把打火机扔过去,又把窗子打开了,党静这几天鼻炎犯了,闻不得烟味儿:“你以为呢别把你那小命想得那么重要,党和国家还得给你批文下调一个大校陪同。”
“哼!”顾辰西挑眉,“老爷子是派你去盯我稍的吧!你放心,我就是找人,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老爷子是怕硬把你留在北京到时候你又给他闹腾出什么来,把你一个人放过去……”顾辰西突然停下来顿了顿,“你能找着夏楠的可能几乎为零!”。
顾辰西抬眼穿过眼前的烟雾看着自己的大哥,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军方的人,要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找个人的确不容易,如果有顾辰东出面,什么事都会更直接更简单。这么多天来,顾辰西的脸上第一次扯出一个笑容,他的确被夏楠那个丫头冲昏了头,就想着冲到四川去把人逮回来,而没顾及到那地方的情况复杂。
支援赈灾,顾家一下子派出去两个孙子,一个是顾家第三代中现在在军方最有力的接班者,另一个则是向来在圈子里名声张扬的顾家小太子爷,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顾老爷子这次的动作都让人吃惊。
顾辰西和顾辰东连夜抵达四川,四川暴雨不止,四周漆黑一片,一下飞机就有早就等候在当地的官兵前来接机,坐上车的时候窗子上的雨就更瀑布似的让人看不清外面,顾辰西和顾辰东都绷着脸,脸上满是雨水,坐在前边副驾驶座的某参谋长马上递上来一盒纸巾,顾辰东顺手抽了两张,顾辰西却一动不动,他哥看他那样子,无法,只得替他抽了两张塞到他手里,说了三个字:“别担心。”
说归说,可这样的天气,夏楠一个女孩子,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她的性格有多倔有多韧,面对这样的天灾人祸,在这样的天气下,她能安然面对吗谁能保证
“报告首长,四川今后两天天气都以暴雨为主,您看……”参谋长看着两人的脸色都不佳,只得如实汇报情况。
顾辰东看了一眼顾辰西,又看了看这天气:“今天先把这几天入川的救援队伍的情况和分布都拿过来,明天天一亮……”
“今天!”顾辰西突然出声打断,“今天我就要找人!”
顾辰东抿着嘴不说话,前面的参谋长也不好说话,只得扭着头看两人,这两位可是京里来的人,光听那姓氏就知道怠慢不得,如今川内情况复杂,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好!”顾辰东点了点头,“只要拿到资料,知道他们的方位,马上开始找人。”
“是!首长!”参谋长领命,便转过了头去,帮着司机看着前方的路,这样的天气在随时都有余震塌方的路上行进,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顾辰西却在后头说了一句:“知道了人在哪儿,我自己去找,只要给我两个人,能顺利通行就成。”
顾辰东听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时候四川的人力是紧缺的资源,他不能调动太多的人去找夏楠,只能提供支援,这个地方如今有着更多人需要他们去营救,到了四川这种感觉才出奇的强烈。顾辰东伸出一只手,默默地拍了拍顾辰西的手。顾辰西却看着窗外,这样的时候,他变得更加想念,想念那个人,现在会是在哪个帐篷里,帐篷是不是严实,她的衣服是不是带够了。她抛开北京的一切,抛下他,来到这里,夏楠,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心不是肉长的!
顾辰西和顾辰东连夜抵达了一个救援指挥部的简易棚,资料显示,夏楠所在的志愿者救援队是随红十字救援队一起抵达的,同时被派往了西部的一个区,那边原来是文教区,有很多学生受伤受困,急需医护救援人员和灾后心理辅导人员,夏楠的资料里显示她有多年的小教经历,因此被派往了该处救援。
拿到资料的那一刻顾辰西的眉头舒展了不少,顾辰东看了也松了一口气,那个地方在现在看来已经是四川比较安全的地带,而且几天来一直没有断了和指挥部的联系。老爷子来之前单独交代他,如果事情超出了他能确保安全的范围,随时可以强行把人带回。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人都来了四川,不管什么情况,要把他强行带回除非让他见着了夏楠,不然恐怕军区司令员来了都没用。
顾辰东直接派了两个特种兵跟着顾辰西,给他配备了全套夜间行进救援设备和一辆吉普,今天的雨下得人心不定,虽然之前夏楠所在的地带还算安全,可那个地方四面多山,过了今晚那里是否还安全,没人说得准。一个小时后,三人紧急出发,外面还是不停的暴雨,这样的天气容易在震后最容易发生泥石流,顾辰西上车前和另两人查看了地形,尽可能绕过山道,可如今的四川要找一条完好的路实在不容易。三人上车,顾辰东看着他们的车开出营区,重新转入帐篷,准备投入救援工作。
顾辰西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程冰本就是成都军区的,熟悉地形,擅长山地行进,坐在后座的武魏原本就是指挥员,嘴上咬着电筒,座位上摊着地图,接收器里播报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车大概行进了半个多小时,雨势突然加大,程冰基本上看不到前边的路,只能凭着经验前进,顾辰西打开了手上的电筒,把右手边的窗子打开,顿时倾盆的雨水直接灌进车里,他隐约能看见前头的动静,立马喊了一声:“停!”
“前边的路已经被堵了,得换道!”
程冰一听到指挥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踩了油门就往另一条路上绕。武魏看了看外面马上接上:“前边有路直开,就可以躲到背面去,然后换一条路再上,比原先多十几分钟车程我们照样可以到救援站。”
三个人一分钟也不敢怠慢,各司其职,眼开着天快亮了,路况也变得清晰起来,车子开进盘山路道,一边巨石凌立,好象随时有山体下滑的可能,一边却是断崖,车胎一打滑,就可以直接下去见上帝。车开得离救援站越近,路上的状况就越明显,显然这条路和几天前救援队进去时已经不同,连夜的大雨把道路冲得难以行进,山石到处都是,三人都明白也许里边的状况更糟糕,顾辰西的眉头忍不住收紧,虽然接收器里没有得到任何情况的汇报,但很有可能里面已经跟外边断了联系。可能是一时分心,程冰手上一打滑,车底盘却突然被一块大石头卡住,发动几次都前进不了,路面狭窄,要把车弄好得浪费不少时间。程冰和武魏不约而同地看向顾辰西,他们是兵,既然首长给了命令,那么一切就得听从指挥。
顾辰西看了看两人,一起在车上呆了一晚上他也没怎么看过他们,现下外面的光亮隐约,照在这两张年轻的脸上,表情却异常坚定。
“你们留在这把车修好,我先上路!到救援站会合!”顾辰西拿了自己的装备准备下车。
程冰却突然拉着了他:“您不能自己去!”
上车之前顾辰东单独交代过,这次任务是去找人,可前提是得确保顾辰西的安全!
顾辰西知道他们俩的意思,可他也知道这次出勤之于他们是原本没有的任务,在四川以内他们有更多的人要救,在四川以外他们更是有家人在等着能跟他们重聚。天还没亮,暴雨未停,徒步在这种地方行进,无疑是在冒死,这些年轻的官兵们也许知道也许早已习惯,可他不能让他们跟着他冒这个险,原本向他哥要这两个人无非是他对这里的地形地况都不熟悉,如今救援站离这里不到十分钟车程,在英国参加冒险运动时他不是没有在暴雨天气里行进过,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
“我可以自己去!”顾辰西甩开程冰的手,打开车门,谁知武魏早就跳下车站在他的车门外。
“首长给我们的任务是确保您安全找到要找的人,在路上出现任何情况我们都可以采取手段,以确保您的安全为前提!”武魏站在雨里,满身雨水,声音却铿锵有力,好象顾辰西不答应,他真会把他给就地阵法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顾辰西是个生意人,他其实一直不明白顾辰东当年真的听从爷爷的安排放弃自己的理想而去英国念军校的决定,在他看来那如同被束缚了手脚和头脑。可如今他站在这两个年轻士兵面前,迎着扑面的雨水,突然觉得内心有种难掩的情绪在涌动,一切变得豁然,他们身上有着一种最单纯的热血,好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抛开一切哪个男人会不为这种热血而感动。在看惯了争斗和尔虞我诈之后,再来面对他们,人好象突然会变得渺小,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顾辰西突然想到夏楠曾经说自己幼稚,他是打心眼里不承认,不管是六年前那个十八岁的自己还是六年后的今天,可现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明白了夏楠到底在要什么,也许夏楠会选择来这里,就是想以另一种方式,让彼此有一个新的开始
“好!”顾辰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