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谨又温和的人,突然笑一声、说别人是笨蛋,有很动人的效果,我暂时没弄懂他是不是故意哄我,已经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终于怪不好意思的把脑袋钻到外面。
他看着我,眼神有点怪,向我伸出手,伸得很慢,像是某种试探。
“什么”我脑袋向后面躲了躲,问。
他缩回手去:“你的头发。”很局促的在额角示意一下,“乱了。”
“哦。”我胡乱拿手捋了捋。额头有点汗渍渍的,可怜,头发也很油,我到底多久没洗头了我问,“我到底睡了多久”希望不是整整一天,我看看窗外的天色,淡淡的,有雾,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雾会把时间全部都混淆,就像一个身躯,能把我跟程昭然的灵魂都混淆,连号称多么爱她的人,都分不出来,身躯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啊,对人类来说……所以它重要吗比灵魂都重为了身躯而牺牲灵魂、和为了灵魂而牺牲身躯的人,哪个更可笑呢程昭然抛弃了她的身体,而我、我却困在了这里,我毕竟比不上她的斩截。
“两天。”床前某人道。
“嘎”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都怪我太能走神了啦!自己问的问题,嘴巴还没合上,已经神游到十万八千里,结果人家给的答复,我都要傻一傻才能明白过来:原来我昏倒了两天啊……
两天!
太扯了。难怪我头这么难受、舌头这么苦。对了,“水玉会不会很担心”我脱口问。
“我已经叫人到你府里报信了,说你留在这里养病。”他道,脸微微有点红,“太医说你醒之前不便移动。”
我环顾四周,书案、博古架、甚至弦纹六开光圆木坐墩,天,不就是书房吗我晕倒在这里,就在这里弄一张床给我躺着这也太“就地疗养”了吧!我望着他,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说:“老大,不是这么有创意吧”他冰雪聪明,已经从我的目光中明白了我的心情,主动解释道:“你在这里养病……比较方便。”脸颊依然是微红的,赏心悦目,让我想把手放上去蹂躏。
不过,他的眉宇本来是清朗的,现在却太过疲惫呢!我看看书案上满满的奏折和本子。他一边忙着处理公务,一边把我的病榻设在他的案边,好就近照顾我“谢谢。”我吸鼻子道,“北……”呃,坏了,又叫错了。
连续这么多次叫错,我的智商不至于这么差啊!难道是,变态皇帝给我印象太深了,我一叫“皇帝”,就会联想起“变态”,从而打心眼里产生厌恶和恐惧,所以根本不想用这个头衔来称呼北亲王我呆呆的想,一时忘了请罪。
“算了。”他叹道,“不习惯的话,不叫皇帝的尊号也罢。没旁人的时候,你叫我名字吧。”
“呃……”我很高兴他这么体贴,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昭,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他脸色悲痛,“你这种眼神,就像就像小孩子找不到路似的!余骏远死了,我没有能保护住他,是我不对。我现在甚至后悔把他的死讯告诉了你!当初你叫我派人在孔地帮你传消息,我答应了。你知道,你的要求,我总是不能不答应。可是你一听他的死讯,眼神就万念俱灰,转身回去,我没有立场强行把你留下、或者跟你回去,只能等着,不知你会干什么、不知我会不会失去你,你知道这样的时间有多难熬吗我后悔没有强行冲入你府里,阻止你作傻事!然后我再见你,你的眼神就像迷路的小孩,完全不认识我似的,总是这样奇怪的、茫茫然的看我,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吗!”他握着我的肩,“昭!我有那么多话,除了跟你说,还能跟谁说你不要吓唬我,你不能离我而去!”
他一口气说这么一大篇,我只能微张着嘴巴,傻傻看他。
他真热情啊,他口才真好啊!他……我到底该怎么回答他
“昭,你叫我一声名字吧。你曾经叫过的,不是吗在荣苑看桃花的时候我们还能回去那时候吗”他凝视着我,眼神实在太热切了,我……我想我蒙混不过去的。咬咬牙,招了吧。
“我不是程昭然。”我终于下定决心对他坦白,合拢双掌,不晓得多抱歉。
“什么!”他瞪着我,好像我刚刚往他脑袋上甩了一棍子。
“我我是说,虽然看起来是虽然你可能很难理解,我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我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
他一手勾住我的头,嘴唇就覆了过来。
嘴唇……不是亲脸、不是亲额头。嘴唇对嘴唇……
我的大脑再次宣告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