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佑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头发眉毛已然花白的老人,那一根根爬上脸的皱纹倒比从前多了不少,睡眠中的面容也少了许多严肃和凌厉,甚至带了些难堪一见的柔和慈祥。床头柜上,阿司匹林、氢氯吡格雷的药盒子擂成一摞,杯中温热的水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爸爸!”向佑抬手为他撩开了遮挡眼睛的淘气发丝,轻轻唤了一声:“该吃药了。”
床上的人在浅眠中下意识的“嗯”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类似风箱抽动的一连几声闷响,然后睁开了眼,眼皮子尚有些耷拉:“凤华……囡囡”待看清了来人,向天诚揉了揉模糊的眼,从枕头边摸出了老花眼镜戴上,有些不敢置信地直起腰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她的名。
“爸!”向佑连忙为他顺好了靠枕,将凉被掖了掖:“我回来看看您……这两年,您的身体还好吗”然后将水和下人配好的药丸递上去,看着他服了。
“老偏差,死不了!”向天诚艰难的噎下了白色药粒,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离家两年不归的二女儿,那些不愿细想的久远回忆就像过山车一样涌了上来,带着愧疚和遗憾乱了心情。这一辈子,他亏欠的人太多。显着娶了袁凤华,却爱上了她从外家带来的女佣人,为了弥补对正室和明日女情感上的亏欠,又刻意忽略了自己深爱的人和同她的唯一骨血。到头来,面临这四个女人,他都有愧。无论是作为丈夫亦或父亲,他都是失败的:“囡囡,你看到凤华了吗……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向佑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我娘走之前曾经说过,袁姨是天底下心肠最软、最好的女人,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尊重她,听她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牢牢的记着。”
听到她提到自己的母亲,向天诚死灰般的眼睛又添了几分色彩和伤心:“没想到,最相识凤华的,却是秋雨。”他抬起苍老的手抓住女儿纤细的胳膊,问她:“那时候,你母亲有没有提过我”神情中既有期盼,又有逃避。
“我娘说:这一辈子,她没有对不起您,您也没有对不起她。你们真正对不起的是袁姨和芸姐。”向佑轻轻拍了拍老父亲颤巍巍的手:“这些对不起,只有托付给我们来送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