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倔强骄傲的女孩儿,求这个字眼,清醒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
他稳住身子不动,垂眸看她。
她的脸颊埋在他怀中,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她的双手死死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
“别走……别走……”她不安的在他怀中蹭来蹭去,不停的喃喃嘟囔着。
“好,我不走。”他轻轻拍抚她,柔声安慰。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她忽然从他怀中抬头看他,玉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爬满泪痕,“你们都会走,都会离开我……”
“不会的。”他一手揽着她的身子,一手抚她的头,“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不,你们会离开……都会离开……”她泪眼朦胧,固执的摇头,眼泪顺着她摇头的动作一串串滴落。
她开始哭,从哽咽的啜泣到无声的抽泣,哭的让人压抑。
顾少修听的揪心,轻拍她的后背,“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好不好?大声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不,你不懂……”她在他怀中摇头,渐渐停住了哭泣,躺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屋顶,目光空洞,“从我记事起,我家里就只有我和爸爸还有老管家三个人,爸爸和老管家都很宠我,宠的我无法无天,可是我还是不满足,因为我没有妈妈,没有兄弟姐妹……”
顾少修凝神听着,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她的过去。
“我小时候有个好朋友,她有个特别好的哥哥陪她玩儿,给她买好吃的,别人欺负她,她哥哥就跑去替她打架,我特别羡慕她,我也想要个哥哥,像她哥哥疼她那样疼我……”
“后来,我七岁那年,漫天雪地里,我救了洛寒,他当时坐在墙角的积雪里,衣裳破烂,脸上脏的几乎看不出模样,可我还是一眼就喜欢了他,将他带回了家,我很喜欢他,一天比一天快乐。”
“再后来,十岁那年我救了西陵城和西陵越,十五岁那样救了明阳,我的家人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开心,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可是……”
她顿了下,闭上眼睛,“两年前,西陵城带着西陵越走了,几个月后,发出声明,他与温家,一刀两断,恩断情绝,再无相关……”
她瑟缩了下身子,又将头埋进顾少修怀里,往日清甜的嗓音有些沙哑,“表面上,我还像以前一样,很幸福,很快乐,我依旧肆无忌惮,我行我素,就好像他们的离开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其实……我惶恐,经常做噩梦,梦到他们一个一个都离开了我……”
“后来,噩梦成真了……”她死死揪着顾少修的衣服,身体在颤抖,“洛寒吞掉了我家的家产,我爸得到这个消息时在公司,气的脑溢血,没来得及见我就住进了医院……”
即使看不到她的脸色,他也感受到她正难过的发抖,他拍拍她的身子,“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
她充耳未闻,继续讲述:“洛寒的手下冲进我家时,我正在给毛团儿洗澡,毛团儿也是我捡回来的,是一只很可爱很可爱的贵宾犬,它很乖,恨懂事,我很喜欢它……”
她又叹了口气,声音幽婉的像是梦中,“他们赶我走,不许我拿别墅里任何的东西,我不肯,别的我都可以不要,但至少我要带着我爸和我妈的影集,那些影集是我爸的命根子,他每天都要看,我不能把它留给别人,我和洛寒的手下抢影集,毛团儿见那帮人欺负我,冲过去咬他们,被他们一脚踢飞,摔死在我眼前……”
她睁大眼,“我至今还记得它死前看着我的眼,大大的,那么无辜,看着我,还想往我的方向爬……”
眼泪再次落下来,打湿顾少修的衣服,烫着顾少修的肌肤,他揽着她身子的手紧了紧,柔声轻哄:“乖了,过去的事我们不讲了……”
她却似乎陷入过去的回忆,不能自拔,啜泣着哭诉:“我见毛团儿死了,没了理智,冲过去和他们拼命,老管家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推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也死了,像毛团儿一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手还朝我的方向伸着,嘴巴也张着,我知道,他在对说我,瓷瓷,我们都走了,你要怎么办啊?”
她不哭了,静默了许久,“后来,他们见死了人,收敛了,我带走了爸爸的影集,再后来,在爸爸的朋友和我的朋友帮助下,葬了老管家和毛团儿……”
她吸了口气,“以前,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可当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老管家的墓地里,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顾少修怜惜抚她的发,轻轻柔柔的,一下又一下,“瓷瓷,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家,我们的家,永远不会破的家……”
许久许久,顾少修没等来回声,低头看了看,她竟又抓着他的衣服睡着了,他低头看了她许久,哑然失笑。
原以为,这辈子他会孑然一人。
没想到,这么轻易,他就许下了承诺。
他想给她一个家。
给这个家破人亡的女孩儿,一个牢不可破的家……
第二天,温雨瓷自宿醉中醒来,按了按疼痛欲裂的太阳穴,皱眉从床上爬起。
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寻常,她低头看了眼,顾少修躺在她身边,睡的正香。
她揉太阳穴的动作僵住,蓦然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大脑飞快转动,依稀记起,昨晚他来给她送冰块,让她冷敷脸上的巴掌印,她嫌手酸,耍赖让他帮忙,帮着帮着她就躺在了他怀里,然后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床上,再后来她死乞白赖抱着人家不肯让人家走……
要死了!
温雨瓷狠狠敲了自己的脑壳一下。
果然酒后能乱姓,她居然抱着个大男人睡了一晚上。
瞅了顾少修一会儿,她轻手轻脚想下床。
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如果这个男人够厚道的话,等他醒了,见她不在房间也许就会悄悄走了,然后两个人再见面时,谁也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