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苦笑道,“据那几个还活着的狱卒说,这杂役进了地牢后的做派同那日那个黄纸小人一般,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当是又有黄纸人来捉弄他们,没想到是真下了狠手,一时措手不及……呵,我也知他们此时是在找借口开脱,但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文绍安点点头,“此人可有家室?”
“你知我向来谨慎,那等无牵无挂之人,我哪里敢留。”叶萍抱怨道,她在这一行久了,常抱着怀疑一切的想法,总担心那种孑然一身之人会是细作,便是杂役小厮也不敢留,却没想到这种拖家带口之人也会是细作,“你,告诉文大人那人的身家底细。”
那个被叶萍指到的是个瘦高的推官,朝文绍安拱了拱手道,“凶徒姓周,家中行三,人称周阿三,京城人氏,其父在他五岁时过世,长兄七年前过世,长嫂改嫁,次兄幼年夭折,家中只余一个老母,他为人甚是孝顺,在街坊邻里也是有口皆碑。他娶妻梁氏,梁氏给他生了一儿二女,长子七岁,次女五岁,yòu_nǚ刚过周岁,一家人靠他在衙门里做杂役过活。”
“此人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
“正是,周阿三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自他曾祖那一辈起便从京郊迁入城里,他与老母、妻儿一辈子都生活在京城,甚至不曾出过城。”
周阿三毕竟就是大理寺的杂役,他们查探他的底细倒是不费吹灰之力,既然祖居京城,便有邻里作证,这倒是做不了假的。
文绍安微微皱眉,周阿三的履历看起来毫无瑕疵,一个不曾出过京城,有老母需要奉养,还有妻儿家累的人,为何会不管不顾冲进地牢杀人?
叶萍和文绍安都看着程锦,此事发生得太过巧合了,这个周阿三怕是与小沙弥一样都是中了蛊。
“他可曾与人结怨?”程锦却自顾自地问了下去。
推官看了叶萍一眼,见她并不反对小僮多嘴探问,便老老实实答道,“周阿三是个老好人,无论是在邻里街坊,还是在大理寺口碑都很不错,他常年在地牢送饭,和那几个狱卒关系极好,故那几个狱卒完全不曾生起防备之心。”
与人无冤无仇,又不是细作,却无缘无故地冲进地牢杀人,这正是他们最想不通的地方,也正是文绍安和叶萍认为他极有可能是中了蛊的原因。
地牢里,几具尸体排成一排,几个仵作就着昏暗的灯光,神情凝重地忙碌着。
那四个死了的狱卒脸上的表情凝固着惊恐和不可置信,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情沉重,死伤的是自己的同僚,杀死他们的也是平日里见惯了的杂役,凶手和死者都是他们的熟人,这种感觉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们心里也一时难以接受。
大理寺卿韩道总算是姗姗来迟,倒也不是他懒惰,发生变故之时,他正跪在隆庆帝的书房里请罪,不止是他,还有京兆尹宋方仁,刑部尚书姚敏,全都跟在崔相身后战战兢兢地请罪。
升平坊今日开张,是朝廷的大事,此事是崔相他们力推的,也是隆庆帝从内心里支持的一件大事,朝中双方难得在一件事上如此一致,故这件事被当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来筹备,崔相今日还专程去了升平坊剪彩。
谁知这问题就出在了剪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