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牧离开大厅,那落寞的身影如同针一般扎在蒋青的心里,疼得她喘不上气来。
蒋青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绝望的伸手捂着脸。
一直以来,她在周牧面前都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哪怕她爱惨了他,哪怕她因为爱他而妥协,但是却磨灭不了骨子里的那种优越感。
可是今天的事彻底的打击到了她,四处碰壁让她意识到,原来不是她这个人高高在上,有远超常人的优越,而是她的身份,因为她有个宠爱她的皇后姑姑,国公爷爷,所以才能任性妄为,所以才可以看不起旁人。
但是当他们不再宠爱她的时候,她除了一个郡主的头衔,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让她绝望,让她难受,心里前所未有的迷茫。
周牧被罢官的事情同样传到了云想容的耳中。
云想容不过微微一愣,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前一世,周牧最后是坐上了一品大臣的位置的,因为云家被满门抄斩,也因为蒋青依旧深得皇后和国公的喜爱。
可是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带来了许多不同的变化,没有她在周牧身边谋划,又有蒋青这个失宠又拖后腿的郡主存在,他不升职,丢了官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牧从被罢官之后那日起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蒋青的面前过。
门房也说他不曾出过门。
蒋青有些担心,便带着婢女去了他的书房。
本以为会看到大门紧闭的景象,却不想看到的是大门四开,门口也没有下人守着。
蒋青带着满心的疑惑跨进屋里。
屋内空无一人,书柜略微有些乱,显然抽走了不少的书籍。
蒋青皱着眉走到桌前,却见桌子正中间放着一封信。
而看到信上的两个大字时,蒋青顿时瞪大了眼睛。
伸手将信封拿在手里,取出里头的信,蒋青的手不断的发抖。
“立书人周牧,凭媒娉娶蒋氏为妻,过门之后,嚣张跋扈哦,目无夫君,正合七出之条,此番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为据。”
上头的字飘逸而清秀,却叫蒋青泪眼朦胧,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信纸上。
“周牧,你竟敢休了我。”蒋青咬着牙开口,怒气盎然的同时,也心痛欲碎。
休书下方还有一张纸。蒋青打开细细看着。
这信是给蒋青的,信里写明了周牧的心思,较之休书更加细致,也将周牧心里的怨恨写得明明白白。末了周牧说他会离京一段时日,让蒋青尽快离开,他不希望回京再看到她。
蒋青捧着信,从泪眼模糊到嚎啕大哭,悲戚之极。
她抛下一切跟了周牧,可是最终却走到这步田地,她如何甘心?只是再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
别说她是郡主,便是公主,若收到休书,那除了遵从还能如何?
蒋青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在周府过了数日,最终还是令下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送回了蒋国公府。
毕竟此番周牧已经写了休书,她再留在周府,名不正言不顺。
出了周府的大门。蒋青转身看着门上写着周府二字的牌匾,抿着唇,眼神恍惚。
一旁的小楠看着蒋青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轻叹一声,在蒋青的身后低低道:“郡主,咱们走吧,马车已经等着了。”
蒋青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跟着小楠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国公府驶去。
“吁。”随着车夫的一声大喝,马蹄扬起又落下,车内的蒋青和小楠顿时东倒西歪,撞在了车壁上。
“哎,会不会驾车啊你,怎么搞的嘛。”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另一辆马车的车夫也不甘示弱,两边顿时互不相让的掐了起来。
若是换做往常,蒋青必然是要争个赢面,不会让的。
但是今日她却没有兴致将时间耽搁在这种事情上,淡淡的开口让车夫让对方一步。
“车上的可是青阳郡主?”就在两辆马车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马车再度停了下来,撩开车帘,轻声问道。
车内的蒋青随手撩了车帘,看向那人。
“有事?”蒋青淡漠的问。
上层圈子就那么大,便是不在一块儿玩,那互相也是知晓名讳吧,比如蒋青知道对方叫闻欣兰,是闻家大小姐,云想容哥哥的前未婚妻。
和云想容扯上关系的,她没有直接发脾气就不错了。
“郡主的事情,本小姐听说了,正巧本小姐与云想容有些恩怨,不知可否和郡主详谈一番?”闻欣兰笑得大方得体,但是眼中的怨毒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因为蒋青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默不作声的看了闻欣兰好一会儿,蒋青淡淡道:“闻小姐上车谈吧。”
没过一会儿,小楠做到了车外,而蒋青和闻欣兰则面对面坐在马车里。
“闻小姐想谈什么。”蒋青淡漠的开口。
此番和离,似乎将她的精气神和喜怒哀乐都给抽空了,说话也好,神色也好,都是淡淡的,颇有些当初云想容淡然的姿态。
闻欣兰上下打量了蒋青一眼,含笑道:“此番周大人被罢官,归根究底还是当日在张大人府上发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叫大臣们觉得周大人德行有失,上折子弹劾所致,这才导致了郡主此番被……”
蒋青目光凶狠的盯着闻欣兰,让她吓得生生将剩下的话给吞了下去。
勉强笑道:“当日虽然有离王作证,但是咱们心知肚明,离王和霍琛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会帮着他们。当日的事情绝对是云想容所为。郡主因云想容遭了大罪,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蒋青嘲讽一笑,道:“我想不想报仇与你有什么干系?如果你是想拿我当枪使,那是做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蒋青多少也听说过闻欣兰和云想容之间的过节。并不上当。
“郡主误会了,我并没有拿你当枪使的意思,此番前来,是为了合作!”闻欣兰平静的神色破裂,眼中全是怨毒。
“你想怎么合作?”蒋青淡淡道。
没有人比蒋青更恨云想容了。
她恨不得云想容立刻去死。如果闻欣兰真的是要对付云想容,她不介意和她合作。
……
闻欣兰和蒋青商议对付云想容的事情,云想容本人自然不知道,此刻的她在镇南王府过得自在得很。
李晓菲在张府吃了亏,受了伤,如今天天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着,也不会出来找麻烦,而李明月也知道她的手段,怕她动手夺掌家之权,没敢往她跟前凑,这府内的日子可以说是悠闲又自在。
而生意上的事情,自从严家被皇上盯上后,铺子被封,流离苑一家独大,而扶风更是趁机包揽了不少的生意,生意也越来越好。
这一日,云想容正在品茶,霍琛回来了。
坐在云想容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她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旋即放下杯子。
云想容抿唇淡笑,为他重新续上一杯。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云想容笑着开口。
她对霍琛的熟悉几乎入骨,自然看出了霍琛不动声色的欢喜。
霍琛闻言略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猜的。”
“严家罪证确凿,蒋国公府断了最大的银钱来源,你说该不该开心。”霍琛低低的笑了笑。
云想容听着,心里也是一喜,毕竟严家倒了,也就意味着扶风的仇能报了,她当初答应扶风的事情,也终于完成了。
“你手下的那个掌柜不是要为他的家族鸣冤吗,到时我安排他进宫面圣,当面澄清冤屈。”霍琛说。
云想容眼中潋滟了笑意,道:“好。”
他能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她自然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有下人来报,云卿来访。
“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啊,身上的伤怎么样,好全了么?”见云卿坐下,云想容给云卿倒了茶,一边问道。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云卿和王雪婧两人有没有擦出点火花来。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云卿看着她关切的模样,心里受用,心想总算没有白疼这个妹妹。
若是他知道云想容更主要的还是想知道他和王雪婧有没有发展出感情来,怕是要气得吐血吧。
“回来有几日了,伤早就好了,不必担心。”云卿道。
“那雪婧呢?回来几日她怎么也没过来找我啊。”云想容追问。
“这我如何知晓?许是有事绊住了吧。”云卿说着,道:“你这么关心雪婧,不怕我这个做哥哥的吃醋?”云卿挑了挑眉。
“哥哥是兄长,雪婧是姐妹,这如何能混为一谈。”云想容撇了撇嘴,也知道他们二人有事要谈,站起身道:“我去给哥哥弄点小点心来,镇南王府厨子的厨艺很是不错呢。”
云想容说着离开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国公府那边有动作了?”霍琛淡淡的开口问。
“嗯,又派了两次人,都打发了,不耐烦应付,索性回来了。”云卿说完不由得皱眉,“这蒋国公未免也太过猖狂了吧,便是想要排除异己,也不应当这般的明目张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所图谋的,你便当真一点都没猜到?”霍琛嗓音淡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
云卿沉默了下。没有接口。
心里多少是明白些的,只是,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放在嘴上。
两人密谈一会儿之后,云卿离开。
两日后,扶风随着霍琛进宫,受皇上召见,将当年萧家的冤屈说明,萧家平反,而严家却是悉数锒铛入狱。
天牢。
严杰坐在肮脏的牢房里,脸上神色阴沉。
铺子被封了近一个月,今天突然降旨,严家被抄,严家所有人被关在一处,而他被另外关在了一间牢房内。
严杰心里明白,他知道太多的秘密,蒋国公怕他说出些内幕,说什么也会将他给捞出去的。他倒也还算冷静。
只是严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怕是不能幸免了,还有他的儿子,严浩。
严浩是他的老来子,唯一的接班人,他自然是看重的,只是这厮太不争气,除了惹事就不会旁的了。
这次的祸事要不是他招惹了镇南王,也不会无端发生。
严杰想着,心里多了几分厌弃,反正严浩也已经废了,便是救出去也是无用,不如保住他自己,这样改头换面一番,有蒋国公府的支持,有他的经商头脑,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正在这时,有人来给严杰送午膳。
严杰上前。打开食盒一看,顿时有些愣。
什么时候,牢饭也这么好了?他困惑的看着狱卒。
“这是国公大人特意吩咐的,国公大人已经在想法子救大人出去了,大人静候。”狱卒凑到严杰的耳边,低低的开口。
“多谢。”严杰听了顿时喜上眉梢的开口。
“大人快吃吧。”狱卒点了头,站起身走到不远处守着。
严杰没有丝毫的起疑,开心的用膳。
然而吃了没几口,手中的碗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面色扭曲的抓着喉咙,面上却是痛苦的神色,踉跄着起身朝牢房门口而去,然而走了没两步,却是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手朝前伸着,挣扎了没多会儿,便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直到死,他的目光都死死的看着狱卒的方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狱卒给他的饭菜里,竟然掺了毒。
严杰只想着蒋国公会忌惮他所知道的,却忘了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让一个人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所以,严杰死有余辜!
而不远处的狱卒看到严杰死后却是冷哼一声朝着这边走来。
进入牢房内,将牢房里的方才全部都给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又拿着破碎的碗将严杰的手腕割破,鲜红的血顿时流了一地,染红了稻草。
狱卒做完这一切,平静的离开。
没过多久,有狱卒发现严杰自杀身亡!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让皇上震怒不已。
本还想让这个严杰交代出点什么,也好更进一步的敲打蒋国公,没想到他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天牢的死牢里也有他的人。
皇上冷冷的笑了一声,吩咐手下悄悄开始清理天牢的狱卒。
而蒋国公也收到了严杰死了的消息。
淡淡一笑,道:“做得好。只要严杰不开口,我这边也好办许多。”
虽然严杰开口也不一定能够钉死他,但是总归是个麻烦,而且,他不耐烦看皇上高高在上敲打他的嘴脸,能省事自然最好。
“主子,郡主她……”暗卫禀告完严杰的事情之后,忽然犹豫了下,开口道。
“她又怎么了?”蒋国公淡淡道,略有不喜。
原来他最是宠爱这个唯一的孙女,但是自从蒋青将玉佩给弄丢了之后,他对蒋青便生了几分厌弃,之后蒋青发生什么,他多半也是厌弃不管的。
而这次蒋青被周牧休弃,他本不想理,但是有恐谣言漫天,说他蒋国公府不近人情,自家的人被休弃了便不管。当时云轩可是将云想容接回去好生照顾的。
莫非他蒋国公还不如一个相爷了?
出于这层考虑,他方才由着蒋青回府,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若是蒋青还不知长进,那便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蒋国公想着,眼中闪着淡淡的寒芒。
“郡主她偷偷去了少爷的书房,偷用了少爷的印鉴。”暗卫说。
“简直不知死活。”蒋国公冷哼一声,道:“拿去做了什么?”
暗卫闻言,上前凑到蒋国公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番话。
蒋国公闻言面色略微惊讶,沉吟了下,道:“也罢,便由着她去折腾,若能将那人除去,也是一件好事。你好生盯着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一一如实禀告。”
“是。”暗卫赶忙应了一声。
“你下去吧。”蒋国公摆手示意暗卫离开。
想了想,又招来心腹低低的吩咐数句。
待心腹离开之后,他的眼中这才露出阴沉的笑意。
严杰死了的事情,霍琛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听完之后,霍琛倒也没有多惊讶,早有预料的事情。
倒是云想容轻叹一声,想着这事儿或许该和扶风说一声。
刑府。
邢云平随手拿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按说他都已经和闻欣兰有了肌肤之亲了,成亲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他们的婚期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当时盛怒之下他对闻欣兰用了强,事后再去思量,他却深感唾弃自己。
他是深爱闻欣兰的,却用那种法子得了她的身子,他心里自然觉得有所亏欠。
每每去闻府求见,她也不见他。他不想再逼着她嫁了,婚后的生活变得水深火热。
所以他一直在等闻欣兰松口。
但是闻欣兰却迟迟没有松口原谅他。
除了每日借酒浇愁,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在邢云平不停的喝着酒时,有下人来报,说闻家大小姐求见。
邢云平手中的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他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猛的上前抓着家丁的领子,激动的问:“你方才说什么?谁来了?”
下人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磕磕巴巴道:“闻家……闻家大小姐。”
“快,快,快请她进来。”邢云平激动的说着,又道:“不,还是我亲自去接吧。”
喃喃的说完,邢云平急急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