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表苏家而来。”
苏天痕一言阐明意志,修长伟岸的身影就堵在过道上,气息平平,却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中洲苏家,传承悠久,古怪的试炼方式导致族内人才偶有鼎盛,偶有青黄不接,数十年前苏家距离一流势力尚有一线之遥,可自从苏天痕横空出世后,所谓的一流势力已是众方共识,甚至苏天痕的存在,可能将重新定义“一流”,带着苏家跻身更高的层次。
苏家换个人来都不会让大家感到局促不安,可来的是这位,那在座的诸位妖尊连说句话都要掂量掂量。
“苏天痕,你先前不在,没听到我的话,我不怪你。现在我告诉你,第一宫是被栽赃的!梦寐兽幕后的黑手是风雅尊者,但她已经逃了。此事,跟第一宫没一点儿关联,你难道还要代苏家来逼宫?”月无涯脸庞冷峻,褪去温文尔雅的模样,上位者的气势震荡开来,声音冷冽道。
闻声,祝颂等人的脸上纷纷流露出玩味的笑容,本来还觉得苏天痕来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忌惮的同时还要被牵着鼻子走,可此时他们反而饶有趣味地看起了好戏,心想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兄弟反目的戏码吗?
众人都知道两人是不存在勾结的,天痕尊者在外寻找突破契机的消息不假,甚至有人在黑南山惊鸿一瞥过他的身影,两人相隔万重山海,想提前有商量都做不到,所以眼下绝对都是临场发挥。
苏天痕仰面默然,他在想的是,月无涯究竟知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觉得月无涯是知道的,之前那句话便是点睛之笔。
那月无涯方才的凌厉和敌意是怎么回事?
逢场作戏?
掌控到分寸后,苏天痕疏狂一笑,目光与月无涯相交,淡淡道:“宝兽的事关我屁事?我来找你是中意月锦瑟那丫头,做我儿媳妇多合适。”
众人心头一凛,这是摆明车马要抢了呀!
“你儿子毛长齐没?能活着回苏家?你儿子比这帮人更不靠谱!”月无涯眉梢蕴藏着一股锐意,胸膛起伏,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愠怒,属于那种濒临火山喷发的状态,无数翻涌的火气被掩藏在山底,但表面的灼热已让众人感到不妙,尤其是用手指着在场的年轻一代时,那鄙夷和不屑展露得淋漓尽致。
苏天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来他还不确定,这会儿他笃定月无涯绝对是知情者,因为他太熟悉月无涯的脾性了,月无涯在拐着弯骂苏贤,这完全是被坑了之后的正常反应。
苏天痕算是看出来了,月无涯非但在演戏,还在真正的刁难,今天他苏天痕如果不说出个子午寅卯来,月无涯估摸着不会松口。
“你极力反对也没用啊!人家小两口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办法?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想从中挑拨不成?”苏天痕摊手道。
祝颂等人:“???”
月无涯:“……”
月无涯想过苏天痕会怎么出牌,但终究没料到他会出这张牌,二十年这货真是一点没变,实力越来越强了,骨子里却仍是无赖至极。
此时,趁着众人都懵逼之际,月无涯冷然一笑,道:“苏天痕,说话前动动脑子。你见过你儿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交集的?我看着锦瑟十九年,除了两年前去天机院后脱离了我的视线,他们俩现在有如天渊之别,照面没照面过都不知道,你跟我扯什么两情相悦?别告诉我你苏天痕带头破戒,要送你儿子上追杀榜单么?”
此话一出,于是,众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敢当众让天痕尊者说话前动脑子的,估计也就月无涯了,换作是他们,说完这种话后,这时候尸骨都已经冷了。
“瞧瞧你这样子,老呆在这破宫殿里,人都呆傻了。我苏家内部的事你知道个屁!”两人掀起骂战,苏天痕不甘示弱,直接还嘴道:“你还特么不服,我问你,月锦瑟第五妖宫里是什么?”
闻言,月无涯陡然一惊,气势收敛,眼眸幽沉,如一尊冰冷的雕塑端坐在首座。
见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视线聚焦于苏天痕或月无涯身上,求知欲爆棚,那神色仿佛都在问:是什么?
苏天痕趁胜追击,问道:“是谁送的?”
月无涯仍以沉默相对,可在大家看来,此刻月无涯好像已节节败退,完全处于弱势,苏天痕又说道:“月锦瑟为什么被天机院特招?”
“够了!”月无涯冷冽一喝,眼底浮动着浓郁的杀意,居高临下地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苏天痕身上,话语从冰冷退至平静,幽幽道:“自梅雨走后,我就她一个人了。苏天痕,你过了。”
世人皆知,暴怒的无涯尊者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涯尊者明明心中已经杀意沸腾,可他却还能心平气和,或平淡或含笑地跟人讲话,譬如此时此刻。
“二十年前,你这么跟我说话我或许还忌惮三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吓我吗?”苏天痕笑容凝固,展现出至尊的姿态,如坐看天地浮沉的王者,毫无畏惧地迎上了月无涯的眼眸,沉声道:“宝兽这关就要把你苦心经营二十年的第一宫压倒了。你自己想想,二十年来,你换来的是什么?境界原地踏步,你狗屁不是!”
“何况,他们两个孩子的关系,我有说错吗?你觉得梅雨是希望看到你把她的女儿紧紧攥在手里吗?松手吧!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也可以罩她啊!有我在,我给你时间,二十年后,远古大陆上未尝没有第一宫的一席地。”
苏天痕忠言逆耳,循循善诱之。
闻言,月无涯深深地望了苏天痕一眼,最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粗重绵长的呼吸却象征着他内心的挣扎和不平静。
大殿寂静,苏天痕却环顾了一周,冷肃道:“诸位,我都快和月无涯结成亲家了,还要我下逐客令吗?”
果然,天痕尊者的霸道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祝颂懒洋洋地站起身,毫不在意地带着祝梵就往外走,显然是不想再掺和这鸟事了,只是即将和苏天痕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顿住了步伐,凑在苏天痕的耳边问道:“别勾我好奇心,刚刚那三个问题给我解答一下。我想在座的都一样,想让他们死心,就给个痛快,让他们明明白白地打道回府。”
这句话,俨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不光是给苏天痕台阶,也是给所有中洲来的人一个台阶。
苏天痕瞥了祝颂一眼,接受了他释放的好意,同样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青丘祖狐,本来我儿子想送我作第八妖兽的,结果那时候见到了月锦瑟,魂一下子被勾跑了,连老子都不认了,反手就把它送月锦瑟了。私定终身,你懂的吧?”
众人面色抽动,强忍着尴尬睁大眼睛看两人表演,两人唯恐大家听不到,众人心里都在咆哮,有种你们传音啊,在耳边说有什么用,惺惺作态,在场谁不能听得清清楚楚。
“虎父无犬子,你儿子路数有点多啊!”祝颂眼睛一亮,夸赞后询问道:“祖狐哪来的?还有没有?我焱煤山买。”
苏天痕斜了一眼,低声道:“我说没了你信么?”
“信啊!”祝颂一脸真诚道。
“真没了,就那一只,是被阵法封印起来的。族群不知道是灭绝了还是迁徙了,我也不太懂。如果还有,我都不用愁第八妖宫了。现在你懂我儿子这份定情信物的重量了不?关键是,月锦瑟收了,这心意,你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