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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 第10节

“没有!不必!”甄琼断然拒绝。

那伙计见屋里气氛有些不对,立刻退了下去。

不过多时,一盘盘j-i,ng美菜肴就送了上来。甄琼看着满桌的金盘,才发现自己点的多了,于是对安平道:“你也坐下吃!”

“啊?”安平愣住了,什么时候他能跟主家的贵客同桌了?

“快吃!不可浪费了!”他有钱,自然能请别人吃饭!甄琼愤愤想到。

见甄道长如此果决,安平也不敢再推辞,虚虚坐到了侧面。甄琼也不管安平,举筷就吃了起来。

这羊r_ou_不如朱雀门外的煎羊肠好吃。这蒸鱼比不过州桥东起第四家的滴酥水晶鲙。这是啥玩意?还没有鹿家的肚肺有嚼头呢!点心也是王家的攒盒更香甜……

一盘盘花团锦簇的珍馐,嚼在嘴里却跟嚼蜡一样。甄琼也想不起当初樊楼的饭菜到底是什么滋味了,只有那一道道同韩邈吃过的夜宵,牢牢记在心间。

他突然停了筷:“这几道菜,要多少钱?”

安平也赶忙停筷,瞅了眼,小心翼翼道:“没有点酒,这一桌应当不超过五千钱……”

他正想说,不必担心,可以挂在阿郎账上。谁料甄琼却哼了一声:“果真是来吃金盘的!”

他跟韩邈从街头吃到街尾,也花不了五百钱。这么难吃的菜还敢卖这么贵,真是黑店!

这到底是嫌贵还是挑刺啊?安平都要挠头了,实在忍不住,问了句:“道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甄琼突然愣住了。对啊,他现在有什么好烦心的?几十万钱的丹炉说换就换,炸了也不怕,几千钱的材料折腾完了,还有人送货上门。平时吃穿都不用c,ao心,随便动动手,就能拿一百贯的月俸,更别提那百分之十的分润和存折上的利息了。

他都这么有钱了,丹房也不愁,吃饭也不愁,还有什么可烦心的?若是连契书都不用签,岂不是更好?

“我有什么可烦心的?!吃饭!”甄琼立刻运筷如风,往嘴里塞了起来。

安平简直目瞪口呆,这就好了?可是光看道长的吃相,似乎真的烦恼尽去了。那这一通,到底是为什么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颤巍巍跟着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安平都没来得及说挂账的事情,甄道长竟然大大方方付了钱。几千钱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反正他是管不了了,还是交给阿郎处置吧。

叹了一声,安平尽职尽责的道:“道长可要回去了?”

“我随便走走。”甄琼哼唧了一声。刚才吃得太猛了,都撑到嗓子眼了,再坐车怕不是要吐。怎么说也是贵达四千八百钱的饭,他憋也要憋回去。

艰难的迈着脚步,甄琼还不忘给自己打气。都是被钱迷了眼啊,当初下山时还惦记着开宗立派呢,怎么现在就光记得签不签那契书了?还是要专心炼丹,明矾那测试已经进行了二百三九十组了,就算再怎么艰难,也该有盼头了吧?等他提纯出新的金属,就是能青史留名的“真人”了,要取个特别有格调的道号才行!什么契书不契书的,谁在乎啊?

然而不断这么跟自己说,甄琼却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跟堵了块石头一样。别是刚才吃太猛,吃出问题了吧?他揉了揉胸,这些天心口总觉得不太对,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正想的出神,身边突然传来了喧闹声。甄琼偏头一看,就见一家金银铺前,有人吵了起来。

“你这金镯成色不对啊!我让人瞧过了,定然不是纯金!这可是做陪嫁的,怎能不给个说法……”一个货郎模样的男子堵在铺子门口,满面焦色,大声嚷嚷着。

守着店门的伙计也叉着腰,怒斥道:“你都买回去十日了,现在才找来,还张口就诬蔑我店的名头!快滚快滚!”

“这镯子没有半点损坏,还有你店里的铭文,岂能不认?”那货郎更急了,举着手里的镯子叫道。

“没有损坏你怎知是假的?是不是专门弄了个假货上门行骗?”那伙计分毫不让,张口就道。

“还不是你们说损坏就不给退换了!我就是贪图你家首饰便宜,才上了当啊!这镯子成色当真不对的……”那货郎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成色!成色!你懂什么成色?!”那伙计听到金镯没有损伤,反倒更来劲了,“光凭看的就能把真金说成假的,你倒好来坏我家名头……”

两人争执不休,一旁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叫了出来。

“真金不怕火炼啊,烧烧看不就知道了!”

“金质软,能咬出牙印。咬咬看啊……”

“不成不成,有些金里掺了铅、锡,也能咬动的。还是当烧一烧……”

“你没听人家店家说了,损坏不换啊。这要是烧了咬了,岂不更没人理了?”

“那要怎么分辨?不还得看成色?”

“又不是上等紫金,哪能分辨的清楚。难怪这店家有恃无恐……”

一群人都想不出个法子,正待此时,有人出声道:“不损金镯,又能测出成色的法子,在下倒是知道一个。”

此话一出,场中不由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站出来的,是个三旬有余,颔下蓄须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有些文弱,身上穿着的道衣也有简朴的很,若不是气度不差,简直像个东京城里随处可见的书生。

那持镯的货郎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立刻露出了喜色:“还请先生指教!这可是小人全家积蓄换来的。若是假货,实难交待啊!”

如今嫁女,嫁妆须得丰厚。倾尽家财给女儿打个金镯防身,也不奇怪。

那文士点了点头:“烦劳哪位取三个大小相同的碗来,并一双筷子,清水一壶。”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转身回去,取了碗筷和水来。在众人面前,那文士先倒了一碗水,再把碗里的水依次注入另两个碗中,让众人看清楚了,三个碗能装的水量,是一模一样的。

随后,他抬头问那货郎:“你这金镯,重量几何?”

“整二两!”货郎立刻道。

这么重的金镯子,难怪他心急。那文士点了点头,又道:“可有称金银的戥子?”

“有有有!”立刻有人叫道,“我店的戥秤最准!这就给先生取来!”

这条街本就多金银铺,看同行热闹的,更是不知凡几。不多时,那小小的戥秤就取了来。那文士先接过金镯,称了称:“果真是二两整,不差分毫。”

说完,他把那金镯,放在了第一个碗里。随后,又自荷囊里取出了一块碎银,放在了秤盘中:“恰好我这块碎银,也是二两重。”

一旁人看了准星,果真不差,皆是点头。那文士又把碎银放在了第二个碗中,再从袖中摸出几个铜子:“这几枚,同样是二两。”

看到此刻,众人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想做什么?

那文士却不多话,把二两重的铜钱放在第三个碗里后,提起一旁水壶,开始逐一倒水。三个碗都是恰恰斟满,不多不少。

放下了水壶,他对众人道:“人皆知金最重,那同样重量时,金块自然也最小。现有金、银、铜三样,碗大小一般无二。若取出碗里物事,盛放金镯的那碗水,应当剩的最多。”

说着,他举起了筷子,轻轻巧巧把三个碗里的东西都夹了出来。众人凑上去一看,却发现放了金镯的那碗水,看起来竟然比放银的那碗水还少,只比放铜的稍高一线。

众人大哗,立刻有人喊道:“果真是假货!此店好大的胆子,敢卖假金!”

贩卖假金假银,可是重罪,抓住是要见官的!那伙计哪想到还真有不动镯子就测成色的法子,大急道:“妖言惑众!说得好听,谁知是真是假?你倒是取一块真金来试试啊!”

那文士顿时语塞,他哪来的二两金?别说是他了,旁边看热闹的也是一片哗然。一两金可是值十贯钱的,谁没事带二十贯钱出门啊?

谁料此刻,一个清脆声音响了起来:“安平,去买二两金!”

众人望去,就见个衣着光鲜的小道站了出来。那俊俏模样,不知是哪家大宫里出来的道童,如今挺身而出,砸下这么大一笔钱,更显得光采照人!

“啊?”安平吃了一惊,没想到甄道长居然会在此刻出口。然而对方瞪了他一眼,他哪敢犹豫,转身就去。反正这次出门,一口气带了三十贯呢,买二两金子还是够得。一旁递来戥秤的店家趁机揽住了客,不多时,安平就拿着小小一块碎金走了回来。

甄琼接过,直接咬了一口,把那明晃晃的牙印给众人看了:“这金不假吧?”

卖金子的店家立刻搭腔:“道长放心!咱王家的金店已开了三十载,从未卖过假金呢!”

甄琼把金子递给了那文士,对方感激一笑,倒空了之前放铜钱的碗,把金块放了进去,重新倒满了水。呼了口气,他再次捡起筷子,轻轻夹出那块碎金。

“当真高了!高了如此多!”有人叫了起来。

就见那三个碗中,放着真金的碗里,水剩的最多,比那放碎银的碗还要高出一截呢。两相比较,那金镯是真是假,不言而喻。

“好个j,i,an商!”“拿他们去见官!”“不可放过!”“再测测他家旁的首饰!”

众人顿时义愤的叫了起来。此刻,就见店里的掌柜匆匆赶了出来,一巴掌扇在了那伙计脸上:“你这杀才是做甚么?!”

把那小伙计打翻在地,他谦卑的冲众人做了个罗圈揖:“小店也从别处进的首饰,怕不是上了当,实非本意啊!这位客官,小店会赔你新镯,退还银钱,你看可好?还有两位帮忙验金的高人,也请里面坐。小店能得此妙法,当真不胜感激……”

他的话说的分外好听,倒是让围观者的怒气小了些。那货郎听说能拿到不要钱的金镯,更是喜上眉梢,哪有说不好的?

甄琼可没有进店的意思,自水里捞出了金块,对那文士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唉,现在他也是能随手买二两金的人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道长留步!”

甄琼转头,就见那文士追了上来,冲他笑道:“多亏道长信我,借金一用,方才解围。当受在下一拜才是。”

“金子密度本来就跟铜、银不同,举手之劳罢了。”甄琼哪会放在心上,随意答道。

谁料听到这话,那文士两眼一亮:“‘密度’?这词甚妙。道长莫不是也读过《孙子算经》?书中云‘每方寸之物重为:金一斤,银十四两,玉十二两,铜七两半,铁六两,石三两,铅九两半。’故而我才想出此法……”

“哈?”甄琼呆了呆,“道兄算错了吧?金的密度是十九,银为十,铜为八点五上下。按等比兑换,你那数字不是很对吧?”

对面那人愣了愣:“这还能算?”

“你没算过?重量除个体积,不就是密度了?”甄琼更无语了。书上看来的,算都没算过,也敢拿出来现?

“重量”和“体积”两词都有些古怪,那人却一点就通,茅塞顿开的“啊”了一声:“倒是我不求甚解了!道长可愿仔细谈谈此事?”

这是格物观的东西,跟他有啥关系?甄琼敷衍道:“还是不必了,道兄自算即可。”

这次那文士听清了他的称呼,笑了出来:“道长怕是误会了,在下可不是道士,只是穿了燕服罢了。”

啊?穿着道衣却不是道士?甄琼这时才明白过来,为啥街上这么多道士,原来还有乱穿衣服的啊。

“道长不必担忧,在下姓沈名括,在昭文馆任编校,绝非什么歹人。只是听小友所言,似对“密度”一事知之甚深,不知可与在下探讨一二?”那个叫沈括的家伙滔滔不绝,殷切问道。

他目中的好奇和热切,确实是甄琼极为熟悉的。想了想,甄琼道:“我正要回家,若是沈官人不嫌弃,不如到我的丹房一叙?”

沈括大喜:“那就烦劳小友了。”

安平看着二人,双目直愣,怎么转眼就一见如故了?道长可从没邀过人去丹房啊……糟了糟了,要赶紧告知阿郎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在大宋说出“抵足而眠”就是纯纯的友情啊!不会有任何人误会的。而住在好友的院子里,肯定住的偏厢,也不用特别解释。但是甄道长所在的大益朝,什么“秉烛夜谈”、“联袂而至”、“抵足而眠”都变味了。

所以就成了:

韩邈→死党突然远道而来,找他有事。立刻让安平通知甄琼,出了岔子话没带到,损友还耍贱,惹甄琼生气了=泡了好久的小道会因为失约生气了,这不是动心是什么?美滋滋

甄琼→突然出现个身材比自己好的陌生人,跟韩大官人搂搂抱抱去大酒楼喝酒晚上睡在一起第二天还起不来了=???!!!

这种误会,属于美国大妞看到中国闺蜜黏黏糊糊时产生的文化冲击。说白了,还是怪某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啊xddd

宋朝的文人确实爱穿“道衣”,跟道袍有些像,但是更简单些,属于日常服饰。还有密度问题,《孙子算经》成书于晋代,原本就不j-i,ng确,后来度量衡变化也没重算,大家都转述这个数值,自然就出现偏差了。

第46章

应了那小道的邀请, 沈括大大方方上了车。马车一路西行, 不多时就出了内城, 停在了阊阖门外的一座院落前。

“小友不是住在宫观的?”沈括看着面前的宅子,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么个出手阔绰,还有丹房的小道, 定然是哪家大宫观里的入室弟子。没想到竟然住在内城边上的宅子里!

“不是。我乃韩家请来的供奉,丹房就在偏院。”甄琼不甚在意,带着沈括走进了门。

进了门, 沈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宅子比自己想象的还大啊!临街、靠近内城、又有这样雅致的庭院, 起码得要万贯才能买下吧?自己一大家子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呢,距离内城又特别的远。看到这样的院子, 真是让沈括羡慕的不行。

不过等进了丹房,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就被他远远抛在了脑后。

“你这丹炉, 当真与旁人不同啊!这些玻璃瓶儿怎地也放在桌上,不怕折损了吗?”沈括震惊的看着那奇形怪状的丹炉和桌上价值百几万钱玻璃器皿, 简直都要语无伦次了。这小道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家主如此悉心供奉,舍得花这么多钱,修这么奢侈的丹房!

“这丹炉是我亲自设计的, 自然和别人的不同。玻璃器也是炼丹用的, r_ou_眼观测,更j-i,ng准些。”如今甄琼还真对这些习以为常了,漫不经心介绍两句,就取来了要用的东西。

“喏,这些就是测密度的金属, 虽不算太纯,也够用了。配上量杯和天秤就能测量。”甄琼把几枚完全相同的金属块取了出来,又拿了称量的工具。

“这还算不太纯?”沈括看着那些明显j-i,ng炼过的金属,实在是憋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不够纯净,我这小丹房,能炼出的也就这样了。测量密度,最重要的就是质纯。就连水都要用蒸汽化出的纯水,才能更大限度的排除干扰。”对于这些东西,甄琼是不会含糊的。毕竟金石的密度对于提纯大有帮助,只要一测,就知自己的实验是否成功。因而他丝毫不会马虎。

沈括听了这话,更是大感震动。他见过的丹道,不是大而化之,就是秘而不宣,哪有像甄琼这样,j-i,ng细到连水纯正与否,都要讲究的?然而沈括自幼虽父亲迁调,去过不少地方,因而也知道各地水质的不同,有时轻重能差上几钱之多呢。若是把蒸腾的水汽重新化作水,定然比别的水纯净吧?

心底翻腾,沈括还是仔细看了看那堆仪器,问道:“既然要用到水,可是要测溢水之重与原重之比?”

“正是。”见他一点就透的,甄琼也来了些兴趣,“沈官人可要试试?”

沈括哪有不肯的?立刻挽了袖子,埋头一个个测试起来。

半个时辰后。

“锡之密度果真是十一!比《孙子算经》得出之数要低不少呢!”只是除数,沈括连算筹都不用,直接报出了数字。又擦干净了手,在一旁白纸上记下数字。

只是短短时间,他就爱上了这法子。逐一测量,记下数字。到时翻看起来,比平日的笔记还要j-i,ng准便捷呢!

“锡里容易混入铅,若不提纯,比重自然会相差少许。”虽然是这么简单的测试,但是看人兴致昂扬的做来,还是让甄琼生出些好为人师的满足感。他也不私藏,笑着解释道。

“书果真不能尽信。”沈括长叹一声,又看了眼旁边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这密度若真得出了准数。除了成色外,是否中空也能轻易看出,应当还能测测体积?”

不规则的形状,向来难测体积。他研究隙积术已经有些时日了,自然能触类旁通,轻易想到这点。

“效用自然众多,只是所测之物太薄的话,还要牵扯浮力干扰,也会测不准确。”甄琼顺口答道。

“浮力?”又是个新词,但是沈括略一思索,就明白其中含义,不就是漂浮的力量吗?“也是,铁打的薄了,也能飘在水面之上,莫说木料制成的船只了。我还曾听闻,有些湖里的水十分古怪,人跌入湖中,都能不沉。这可也与浮力相关?”

“嗯,这种湖应当是含盐量太高,影响到了水的浮力。不同溶液的浮力也不尽相同,还跟接触水的面积有关,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这就涉及到格物观的东西了,甄琼是真学的不j-i,ng,不敢乱讲。

“果真神妙,回头要仔细测测才行。”沈括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所学还是太浅。然而感叹完,他突然发现这么长时间,光是听小道讲解,哪有什么“探讨”。老脸一红,沈括咳了一声,“说来,你可知为何物事入水后,会有些偏折?”

说着,他故意把筷子伸进了量杯中,果真能看出稍稍偏折的景象。

“因为折s,he?”甄琼吞了口唾液,谨慎答道。他虽然知道些光学原理,但也就是个入门。若是问的太深,岂不要露怯了?

沈括闻言却是一喜:“贤弟果真聪敏。我还以为旁人只知光能直s,he,却不懂此事呢。我家中藏有几面透光镜,正是用了此法。凹处光线会聚,凸处光线发散,细细研磨,让花纹与镜面微有凹凸,才能让透光曲折,映在墙上!”

甄琼脑门上的汗都快下来了,都谈到折s,he了,不会还要说光是如何传播吧?在大益朝的格物观里,这似乎也是个不能轻易提及的问题。他又不研究格物,可不能被扯进这种完全搞不懂的话题里啊!

急中生智,他呵呵一笑:“沈兄钻研果真j-i,ng深。不过铜镜凹凸就能有此奇效,用透明的玻璃做出凹凸镜,再来观察旁的物事,是不是就能放大或是缩小了?”

嗯?沈括闻言一怔,猛地看向那用起来特别顺手的量杯。是啊,聚光和散光,说白了不就是放大缩小?如今市面上玻璃做的银镜也多了起来,就算成色不怎么好的,也比铜镜清晰。若是用手头这等通透的玻璃磨成镜子,再来观测,怕真有不同!而若是能把一套镜子叠在一起,会该出现何等神奇的景象呢?

“这……这真是奇思!”脑中思绪纷呈,沈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旋即又懊恼起来,“可惜市面上如此通透的玻璃,实在难得。不知要多少钱才能买到一块……”

他一个穷编校,养一家子已经不易,是真买不起啊。大好的思路没法钻研,简直让人懊恼!

见沈括一下就被这思路勾住了,甄琼的心可算放下了,大方笑道:“我这里常备几幅护目的镜片,不如送给沈兄一套。若真磨出堪用的镜子,可要拿来给小弟瞧瞧!”

他如今都这么有钱了,送一套玻璃镜又算什么?如果真制出了望远镜,明年看龙舟争标时,不就能偷偷瞧瞧天子长什么样了吗?

然而一想到金明池,顺势就想到了某人,甄琼的心情立马低落了下来。都说好了不签契书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愤愤咬了咬牙,他撑起笑脸,继续应付起了那些关于折s,he和镜子问题。如此“兴致勃勃”又谈了一个时辰,眼见时间不早,沈括才恋恋不舍的道了别,还约定了明日再来。等明天,一定要带一面珍藏的透光镜来,送给这情投意合的小友!下了决心,沈括这才揣上玻璃镜,开开心心的出了韩府。

学格物的果真都不好对付!甄琼长长吁了一口气,自觉应对没有失措,这才松了口气,又重新钻进了丹房。

然而甄琼不知道的是,这番偶遇和畅谈,被人一丝不苟的讲给了韩邈。

“甄道长买了二两金为那人解围,又把人接回家聊了一下午,还赠了他一副玻璃镜?”韩邈听完安平的描述,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

之前得知甄琼专门跑去任店用饭,他还有些高兴呢。自觉琼儿是气他失约,想要去任店看看。反正任店白天也没有伎子云集在廊下,去了也无妨。但听到后面的种种,韩邈就有些坐不住了。

去任店吃饭,也不过花了五贯钱。他竟然肯出二十贯买来金子,替人解围?更别说那护目镜了,甄琼用的可是窑里最好的玻璃,镜面尤为平整。涂个水银,就能装在匣内,当银镜卖了。这种有市无价的东西,随手就送人了,这可跟甄琼平日的性情不合。要知道,他心计百出,才能让甄琼请五百钱的夜宵呢!

“那姓沈的,样貌如何?”忍不住,韩邈问道。

“呃,年龄三十五六吧。有些瘦,模样还算端正。”不是该查这人的来历吗?安平一头雾水,却还是老实答道。

见安平表情,韩邈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面不改色的对身边亲随道:“派人去查查那沈括的来历。家住何处,官阶几品,家里人丁如何,都要查清楚了!”

亲随称是,退了下去。韩邈这才整了整衣襟:“店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回家吧。”

店里的小事,交给手下便可。他得尽快赶回去,可不能让琼儿被人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韩邈家住三环,位置特别好就在二环边上。还是两进的四合院带大花园,羡慕咩=w=

甄琼为啥不喜欢草本派,也不太喜欢格物观,其实就是鄙视链问题。金石派属于无机化学,也就是能鄙视鄙视草本派这种学有机的,水火派跟物力走得近的,变得“不纯正”了,追求的目标也不同,所以能忍但是不太对付。至于格物观,好多时候学物理的大佬们讲什么,学化学的菜j-i根本听不懂=w=当然,还有逼格更高的天文和数学,这等大牛都在司天监和求知院里,是正儿八经带编制的朝廷大员了=w=

然而不幸的是,沈括就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j-i,ng通数算,钻研物理,还是水利工程学的行家。琼儿:……咱们还是聊化学吧qaq

第47章

回到家, 韩邈自然先去了偏院。也不打搅正在炼丹的甄琼, 只在门口等着。因而等甄琼熄了炉, 想要台面c,ao作时,被门口站着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甄琼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似乎不知是该愤怒还是冷傲,看起来倒像是受了惊吓猫儿。

“听闻家中来了贵客,琼儿怎地突然想起邀人登门了?”韩邈若无其事的含笑问道。

会问的这么直接, 正因为韩邈深知甄琼听不懂藏头露尾的暗示, 还不如大大方方开口。至于任店之行,此刻可不好提起, 以免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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