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第一眼见到莫寺源,他的心就疼痛不已,当知道宁薛去世后,莫寺源在宁家受尽屈辱,他会如此愤怒。这一刻他才深深地明白,这就是血缘的羁绊,莫寺源就是他莫绍蘅的亲生骨血。
“莫叔?”覃桓昔看着莫绍蘅明显失控的神情,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前一步走到莫绍蘅面前,将手搭上莫绍蘅的肩膀,轻声问道,“莫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绍蘅感受着肩膀上轻微的重量,他下意识地一把握住肩上的手,紧紧抓在手心。
覃桓昔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挣扎,任由莫绍蘅握着,再次柔声问:“莫叔,怎么了?”
莫绍蘅缓缓站起身,紧紧注视着覃桓昔。
眼神中有着覃桓昔难以理解的情绪,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在他的心脏扎根发芽。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避对方仿佛要将他燃烧似的火热目光,可他的眼睛就像被摄了魂魄般,完全无法转动。
直到许久,莫绍蘅感到一只小手轻轻拉着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松开抓着覃桓昔的手,弯腰一把抱起莫寺源,揽着覃桓昔的肩膀,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你来看这个?”
覃桓昔松了口气,接过莫绍蘅递上来的文件袋。
“你猜得没错,那场车祸的线索基本都被销毁了,因此多花了几天时间。”莫绍蘅将莫寺源放到地上,让莫寺源自己在书房里玩,他不着痕迹地往覃桓昔身边靠了靠,俯首凝视着眼前这张白皙j-i,ng致的侧脸。
覃桓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这份资料上,但是莫绍蘅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专注得让他想忽视都难。从踏进这个书房开始,他就感觉到莫绍蘅今天对待他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看他的眼睛里也多了更深的感情。
尤其是刚才莫绍蘅抱着莫寺源时的表情,让覃桓昔十分在意,那是一种竭力压抑又无法控制的震撼和激动,难道莫绍蘅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他很难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莫绍蘅如此失控?何况失控的原因很明显是因为莫寺源。
覃桓昔深吸一口气,不管是不是莫绍蘅知道了什么,看莫绍蘅的态度,哪怕知道莫寺源就是他给莫绍蘅生的儿子,莫绍蘅应该也不会把他和莫寺源当成怪物,只会加倍努力地疼爱莫寺源。
这样一想,覃桓昔反而静下心来了,认真地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一遍。
原身几个月前遭遇的这场车祸,起因是两车相撞,对方车辆全责,醉驾加超速,直接从后面撞了上来,所以原身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那名醉驾又超速的司机直接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车祸了,事故原因十分明了,肇事司机也已经死了,根本无需深入调查。
覃桓昔醒来后也问过李婶,那名肇事司机前天晚上在酒吧里和朋友喝到了天亮,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他就趁着朋友不注意,或许也已经意识不清醒,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独自开车回去了,车子开出没多久就撞上了起早赶往机场,去国外参加音乐会的原身的车子。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条路是覃宅去机场的必经之路,而酒吧刚巧就在那条路上,这个人曾经有过醉驾的记录,当时是撞上了路上的护栏,索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根据这份资料中对肇事司机的调查,这人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整天只知道和狐朋狗友鬼混,更重要的是他喝醉后,不是打架闹事就是喜欢飙车。”
覃桓昔说着指了指手中的资料,示意莫绍蘅过来看。
莫绍蘅顺势靠向覃桓昔,低头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覃桓昔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莫绍蘅靠得很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感到有些痒,心跳微微失速,淡淡的红润爬上脖子。
覃桓昔努力保持镇定,接着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那天一起喝酒的人里有覃从安认识的人,而且刚巧也是这个人邀请他们一起去那个酒吧喝酒。原本他们这群人打算去山里飙车,听说那里有一个豪车俱乐部,平时又很少有车辆经过,是富二代飙车族的聚集地。”
莫绍蘅点了点头:“所以是突然改变了计划?”
覃桓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叔没有看过这份资料吗?”
莫绍蘅镇定地道:“你来之前我刚拿到这份资料。”
覃桓昔不疑有他,将资料递给莫绍蘅道:“若真相只是这样,还真的没法抓到覃从安的把柄,何况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覃从安对那个人说了什么,才改变了原本要去飙车的计划,反而去了酒吧喝酒。不过这样一来就存在很大的诱导性了,大家都知道那个死掉的富二代喝醉后喜欢飙车,那个人只要把握好时间,有意无意或者更直接地把车钥匙随处丢,让那个富二代看到,喝多了的富二代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事后大家都喝醉了,早就不记得这些细节,那个人也很好地把自己摘出去了。”
覃桓昔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低,若真是覃从安所为,或许他也只是尝试着进行这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不管是死去的富二代,还是那个改变飙车计划,召集大家喝酒,掐准时机拿出车钥匙,引诱富二代醉酒飙车的人,都能很好地从整件事里摘出去。”
这个覃从安,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莫绍蘅若有所思地道:“并不会很低,只要知道你出门的时间,就能准确地计算你经过酒吧的时间,而且他离开酒吧没多久就撞上了你的车子,事后有人检查过那辆车吗?”
覃桓昔豁然睁大眼睛:“莫叔的意思,那辆车事先还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莫绍蘅点了点头:“因为他是醉驾超速,整辆车几乎已经报废,人也死了,因此不会有人深入调查,更不会检查他的车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覃桓昔眯起眼睛:“这个覃从安算得可真细,说不定连这个富二代会死,他都已经算到了,若车子事先真被人动过手脚,一旦富二代死了,覃从安在这件事里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需要我再深入调查吗?”莫绍蘅抬手摸着覃桓昔的发丝。
“好,再仔细找找,总能抓到他来不及擦干净和忽略的证据。”覃桓昔将资料放回文件袋,搁到茶几上道,“资料还是放在莫叔这里保管,这件事不能让覃家那些人知道,尤其是爷爷,爷爷并不希望我c-h-a手这些事情。不管当初那场车祸究竟是谁一手策划,如今我平安无事,爷爷应该是不希望我继续追究了,老人家到底还是心软了。”
莫绍蘅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还有我,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覃桓昔转头看着莫绍蘅,两人对视着,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道:“对了,晚上还要参加付则成的宴会,之前我就和姗杉、苏漾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过去,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莫绍蘅道:“嗯,我陪着你。”
覃桓昔笑了,转头看到莫寺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小手握着鼠标,脸上的表情十分专注认真,一看就知道在玩游戏。难怪他们聊了这么久,小家伙一点声音也没有,敢情是沉浸在游戏里无法自拔了。
覃桓昔起身走到莫寺源身后,顿时满脸无奈地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摁在怀里使劲揉了揉:“小小年纪竟敢玩纸牌!”
莫寺源十分镇定,搂住覃桓昔的脖子磨蹭:“桓昔哥哥,你和爸爸谈完了吗?”
“不要故意岔开话题,说,谁教你玩的纸牌?”
“没人教我,我自己玩的……桓昔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今天的作业写完了?昨天教你的小提琴曲子练过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写作业,练小提琴,桓昔哥哥,我真的错了……”
“不可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惩罚你,多练一页字和多学一首曲子……”
莫绍蘅含笑跟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书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36章 宴会
莫姗杉轻轻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 俯首望着宴会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俊男美女,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感慨道:“突然觉得桓昔真的是无所不能,以前一直以为他的人生特别单一, 除了小提琴再无其他。事实上桓昔文武双全,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今天又发现他连舞都跳得这么好。”
莫姗杉目光追随着覃桓昔和苏漾, 不管今晚付则成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覃桓昔和苏漾无疑已经成了整场宴会最耀眼的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苏漾已经有深爱的人, 他们就是无数人眼中艳羡的王子和公主的完美组合。
厉俊彦注视着莫姗杉, 轻柔地道:“人道是有得必有失, 覃少爷的无所不能定然不是天生就会,他付出的努力也比任何人都多, 但同样的, 他也失去了很多自由。他在花大量时间学习和练习的时候, 别人正在享受悠闲,哪怕是虚度时光, 那也是享受到了那份快乐。”
莫姗杉忽然笑了, 定定地看着厉俊彦道:“我懂你的意思。”
厉俊彦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尖:“当然,覃少爷是众所周知的天才,他的天赋也不是谁都能够拥有,在别人看来他的那些不断的反复练习十分枯燥,也许他会觉得很快乐。”
“嗯, 我相信你说的。”莫姗杉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因为我和桓昔一样,很多时候我也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也许很多人难以理解,但那是我用生命热爱的东西,无论多枯燥乏味,但是对我而言,那是最能证明我自己的时刻,很多时候还能让我忘记时间的流逝。”
“我也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用你最想要的方式证明自己。”厉俊彦鼓励道。
“谢谢你。”莫姗杉低头轻笑,白皙光滑的脸庞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此时一曲结束,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覃桓昔牵着苏漾优雅至极地向宾客行礼,顿时掌声变得越发响亮,两人礼貌地婉拒了宾客们的攀谈示好,挽着手朝莫姗杉和厉俊彦的方向走去。
“好累啊。”苏漾一看到莫姗杉就倚了上去,夸张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莫姗杉哭笑不得:“大家还在看着你呢,这么快就把大小姐的高贵形象给丢弃了,你让那些还沉迷在你优雅舞姿里的少爷们情何以堪?”
“本小姐就是这种个性,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该幻灭的早就幻灭了,再说了,本小姐是那种看别人眼光过活的人吗?”苏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挤眉弄眼地瞧着莫姗杉和厉俊彦,“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真的不去跳一支舞吗?”
莫姗杉和厉俊彦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跳舞只是懂点皮毛,我可不想出丑,不过桓昔真的惊到我了,我刚还在和俊彦说,桓昔你可真是无所不能,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莫姗杉笑看着覃桓昔。
苏漾也转头去看覃桓昔,豪爽地伸手拍了拍覃桓昔的肩膀:“刚才宴会开始时,付则成让我们跳舞,尽管我到现在还觉得他就是想故意刁难你,毕竟大家都知道我本就会跳舞,但是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跳过舞,所以你答应付则成的时候,我真的捏了一把冷汗。姗杉说得对,你的确无所不能,我想付则成也没想到,你可不只是会拉小提琴,还是个‘舞’林高手。”
覃桓昔但笑不语,撇头看向被人群包围的莫绍蘅和贺璟逸。
原身的确不会跳舞,过去的十几年,他的人生早就被小提琴包围,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学习其他的特长。但他是宁薛,宁薛的人生潇洒恣意,只要他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会花心思去学,去细细琢磨,没有人会约束他。
不过,覃桓昔倒不认为付则成在宴会开场,就给了他和苏漾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故意刁难,恐怕连刁难都算不上。付则成这么做除了让人认为给足了他和苏漾面子,更多的恐怕是一种试探,试探他这个众人眼中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到底还有多少底线和不为人知的一面。
覃桓昔眼神暗沉,嘴角弯了弯,他的底线可是在灵魂,而非现今的身份。
正在覃桓昔沉思之际,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端着酒杯出现在他眼前,他抬眼看着笑容满面的莫姗杉,接过酒杯与她碰杯,抿唇喝了一口,轻轻晃动着酒杯道:“谢谢。”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莫姗杉轻倚着栏杆,望着人群中的莫绍蘅,神色一派了然,扬起秀丽的眉头,戏谑地道,“在想莫叔?”
覃桓昔轻笑摇头:“我在想苏漾刚才说的那番话……”
覃桓昔话音刚落,才发现苏漾和厉俊彦都不见了,疑惑地问:“他们人呢?”
莫姗杉失笑:“我就说你走神了,苏漾去补妆了,俊彦去趟洗手间。对了,你刚才说在想苏漾说的那番话,怎么了吗?”
覃桓昔想了想道:“没事,我也只是猜测,付则成这么做并非为了刁难,而是试探。”
“试探?”莫姗杉诧异,像是有些明白覃桓昔的意思了,“其实之前我也问过小叔,付则成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试探你。何况当时攻击苏漾和关翼的人,本就有付则成的人,当时的情形肯定瞒不过他。”
“嗯……”覃桓昔淡淡地应了一声,若只是为了试探,他反而放心了。
此时一名侍者走了过来,恭敬地道:“莫小姐,苏小姐请您去一趟洗手间。”
“苏漾?”莫姗杉疑惑地与覃桓昔对视一眼,回头问侍者,“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的侍者似乎有些紧张,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刚才苏小姐回来大厅时,有位宾客不小心撞到了她,那位宾客的酒撒了一些出来,ji-an到了苏小姐的礼服。”
“她现在在哪里?”莫姗杉松了口气。
“苏小姐已经去休息室了。”侍者恭敬地回答道。
莫姗杉回头对覃桓昔道:“桓昔,我先去休息室看看苏漾。”
覃桓昔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名侍者。
年轻的侍者被覃桓昔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覃桓昔。
“你要是不放心,我陪姗杉一起过去。”厉俊彦从卫生间回来就听到了侍者和莫姗杉的话,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覃桓昔,似乎猜到了覃桓昔的心思,便主动开口道。
莫姗杉看了一眼厉俊彦,对覃桓昔道:“放心,我们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小叔。”
覃桓昔这才点了点头:“好。”
莫姗杉和厉俊彦跟着侍者离开后,覃桓昔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微微眯起眼睛环顾人群。付则成举办的这场宴会邀请了很多宾客,t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参加了这场宴会,此时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敬酒攀谈。
“是巧合吗?”覃桓昔低头看着杯中娇艳的液体喃喃自语,或许是他多心了,那名侍者也说是一位宾客不小心撞到了苏漾,待会儿等苏漾回来,只要问问她那位宾客的名字,事后再做一些调查就行了。
莫姗杉有厉俊彦陪着,应该不用担心了,而且厉俊彦这个人似乎的确很j-i,ng明,他只是稍作沉默,没有立刻回应莫姗杉,厉俊彦就立刻看穿了他的担忧,有这样的人陪在莫姗杉身边,哪怕真的有什么猫腻,厉俊彦也能及时发现。
覃桓昔走下楼梯,将空了的杯子放到桌子上,越过人群望着莫绍蘅,对方像是心有灵犀般回头看向他。他勾起嘴角,伸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待莫绍蘅点头示意后,他才转身离开。
覃桓昔走进洗手间,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下腹一股灼热迅猛地窜了上来。他立刻用手撑住洗漱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j-i,ng致脸庞,眼睛一片清冷。
从进入这个宴会大厅开始,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唯一喝的那杯酒也是莫姗杉端给他的,因为是莫姗杉,所以他毫无防备,果然还是大意了。他当然不会怀疑莫姗杉,但是对方只要有心,在莫姗杉不备时做点手脚,莫姗杉毕竟只是女孩子,素来心思单纯,自然发现不了。
覃桓昔感到头越来越晕,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洗手间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恢复了些许清明。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莫绍蘅的电话,他怕多耽搁一刻,定会有人过来将失去反抗之力的他带走,到时候他就真的成了待宰羔羊。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覃桓昔刚要开口讲话,就听见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迈开双腿,想要冲上去将门反锁。可惜药效十分猛烈,他刚跨出一步,身体便一个踉跄往前冲,全身的无力感让他连手机都拿不稳。
“啪”的一声,手机应声掉落在地上。
覃桓昔靠着墙壁,单手捂住额角,拼命维持身体的平衡,另一手伸向洗手间的门。脑子里天旋地转,他已经看不清周遭的事物,若不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强,支撑到了现在,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覃桓昔只听到洗手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坚持不住,身体往前倒去。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揽住了他的腰身,他一把揪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抬头努力看清眼前人的脸。
覃桓昔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部轮廊,却足够叫他深深刻入脑海。
宁莘!
第37章 打草惊蛇
宁莘低头凝视着怀中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人, 这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让人想要忽视都难以将目光从这张脸上移开。脑中浮现出这人见到他时,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在那人去世后不曾起过丝毫波澜的心, 此时竟起了一丝涟漪。
揽着腰身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他抬起手试探着抚向眼前这张白皙的脸庞, 突然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之大恰似要硬生生掐断他的手腕。
宁莘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来人,见是莫绍蘅, 眉头皱得更紧了。
莫绍蘅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将覃桓昔从宁莘怀里拉出来, 动作看似速度很快,手下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他将覃桓昔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
宁莘愣怔了片刻, 猛然转身想要跟上去,一道人影上前揽住了他, 他皱眉道:“让开!”
贺璟逸无动于衷地推了推眼镜, 嘴角牵起一个冷硬的弧度,语气却不容拒绝地道:“多谢宁总出手相助,覃少爷是莫小少爷的家庭老师,莫总会照顾好覃少爷,就不必麻烦宁总了。”
宁莘望着贺璟逸冷漠的脸, 双手用力握了握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贺璟逸看着宁莘的背影,嘴角一勾,迈步跟了上去。
付则成得到消息后立刻寒了脸,带着管家匆匆赶来,正巧撞上面无表情的莫绍蘅抱着覃桓昔向他走来。他停下脚步,目光却落在已经昏迷不醒的覃桓昔脸上,见覃桓昔呼吸平稳、神色平静,似乎没什么大碍。
付则成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他惧怕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宜与莫绍蘅为敌,何况覃桓昔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少爷,在自己的宴会上一连得罪莫、覃两家,他还干不出这样的蠢事,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他失算了。
“抱歉,今晚的事我会亲自调查,给覃少爷一个交代。”付则成看着莫绍蘅道,“我这就让管家安排家庭医生过来。”
“不必了。”莫绍蘅冷漠地道,“你该祈祷这件事还没有传到覃老的耳朵里。”
付则成有些气恼,但覃桓昔在他的宴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确实理亏,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浮躁,淡然道:“不劳莫总费心,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覃老。”
莫绍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覃桓昔与他擦身而过。
付则成看着莫绍蘅离开的背影,回头冷冷地对管家道:“把姓水的给我找来。”
“是,老爷!”管家领命,立刻吩咐手下下去找人,自己跟着付则成进了休息室。
付则成坐到沙发上,掐了掐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想了想,将今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付则成揉着眉头的手一顿:“你说撞到苏漾的人是谁?”
“是展家的三少爷展硕明,这事说来应该只是巧合,莫小姐将酒端给覃少爷时,苏小姐刚去休息室补妆,只是后来恰巧发生了苏小姐礼服被弄脏的事,将莫小姐和厉俊彦支开了。”管家巨细无遗地解释道。
付则成屈指轻扣着沙发扶手,抬手摸了摸下巴:“我还当是谁,能够让覃桓昔这般j-i,ng明的人放下戒心,这么拙劣的手段也看不清。呵,原来如此,他对莫姗杉和苏漾倒是信任得很,像他这样的人,普通人根本动不了他,也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管家低头附和:“是……”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付则成朝管家抬了抬下巴。
管家立刻前去开门,来人正是水哥。
水哥走到付则成面前,木着脸道:“付爷,您找我?”
付则成将身体往沙发里倚了倚,交叠起双腿,看着水哥道:“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是觉得我付则成说的话不够分量,还是觉得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出尔反尔?抑或觉得能在莫绍蘅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水哥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他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不懂付爷在说什么。”
“不懂?”付则成不怒反笑,“你是说覃桓昔在我的宴会上出事与你无关?难不成是我付则成蠢到搞砸了自己的宴会?让最重要的宾客在宴会上出事?”
水哥闻言,终于听出了付则成话中的关键信息,此时他并没有因为覃桓昔出事而有种报复的快意,反而心事沉重,几乎不用查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当初货物被苏闻天的手下抢走后,多个兄弟被关进了局子里,剩下的几个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绑架苏漾的计划失败后,他被覃桓昔打伤的事也没有瞒着底下的几个兄弟,事后付则成派人去巷子里找到他们,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跟着付则成做事,今天这场宴会,他和兄弟们也都参加了。
不过并不是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而是乔装成侍者的保镖,避免宴会突发意外事故。
水哥心里倒没有责怪手下自作主张、冲动行事,说到底整件事也是因他而起,跟着他的兄弟素来以他为天,就算他能为了当前的形势,暂时咽下这口气,他的兄弟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辱却无动于衷。
此时休息室外传来喧闹和争执声,水哥听出了其中两道声音是他的手下,心里有了些许着急,他上前一步道:“付爷,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会给付爷一个交代,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他们。”
付则成轻笑一声:“你倒是有义气,可惜你要给交代的人并不是我,上次莫绍蘅之所以放了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水哥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看懂了。如今你的人又当着莫绍蘅的面动了覃桓昔,你倒是说说,你的这个交代该给谁?”
水哥低着头沉默不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的y-in霾却越来越浓烈,对苏闻天的仇恨更深了一层。若不是苏闻天,他水哥又怎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受了罪只能忍气吞声,瞥在心里不能发泄,如今连兄弟们也要跟着他受尽屈辱。
“付爷,这件事和水哥无关,是我们兄弟两个善做主张,您要罚就罚我们兄弟俩。”此时两个侍者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挡在了水哥身前,低着头向付则成求情。
付则成坐在沙发上,交叠的双腿上下换了个姿势,接过管家适时递上来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说说你们原本的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我们……我们只是想给覃桓昔一点教训……”
“教训?”付则成像是听到了多么有趣的词,轻笑了几声,“然后呢?”
两人显然被付则成的笑声惊到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并非不知道孰轻孰重,只是刚才在宴会上看到覃桓昔和苏漾兴致高昂地跳舞,所有宾客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就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水哥就是被这群人害得如此凄惨,他们好不容易混出了些许名堂,这群所谓的少爷小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们的自尊心。水哥的一条胳膊被他废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高调地参加宴会,和苏闻天的女儿翩翩起舞。
他们当时就有了主意,一定要给覃桓昔一点颜色瞧瞧,不过他们也不是蠢货,知道覃桓昔并不是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少爷,手段和心思毒辣得很,若是直接行动肯定会打草惊蛇,引起他的注意,便想着从覃桓昔身边的人下手。
莫姗杉无疑是最佳人选,早前他们就听说过覃桓昔的大名,这无关文化素养和自身修养,而是他们混的就是这么一条路子,对t市那些大世家必须有一定的了解,原本他们以为覃桓昔这样的人离他们很遥远,更不是他们想要接近的目标人物。
水哥被覃桓昔打伤后,他们也对覃桓昔做了一番调查,知道覃桓昔成了莫家小少爷的家庭老师,而覃桓昔和莫姗杉关系甚好,十分信任莫姗杉,况且莫姗杉就是一个单纯的大家闺秀,很好下手,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他们原本打算等覃桓昔落单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覃桓昔弄到苏闻天的休息室里去,今晚他们是宴会的侍者,更方便他们行事。
看到覃桓昔去了洗手间,他们就猜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快到了,担心贸然跟踪会被覃桓昔发现,还特意多等了两分钟再去洗手间。想到覃桓昔在洗手间发觉身体异样,一时也离不开洗手间,他们就可以趁莫绍蘅赶来之前将人弄走。
哪知道刚到洗手间,就看到宁莘先他们一步走了进去,当时他们就知道这件事算是白忙一场了,虽然他们心里极度不甘,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将覃桓昔绑走,但是比起对覃桓昔的报复,他们更不敢招惹y-in晴不定的宁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