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红如丹柿的朝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她拖着火红的裙裾,袅袅向上,冉冉升腾,.深情地俯瞰着大海江河,俯瞰着山川平原,并向广袤河山撒下万缕金光。
素以“黄海明珠”著称的江州城,犹如出浴的少女端庄靓丽、多彩多姿。
在江州城凤鸣街东首,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府第,这座府第太了不得了!但见那:飞檐斗拱的大门楼下,是两扇厚重耀眼的铜钉红漆大门,大门上镶有一对硕大的神兽铜环。门楼两侧,一对双目圆睁的大石狮,眈眈地直视来往行人。四周连绵数百丈的粉墙黛瓦,围成一座深深的庭院。
在雄伟豪华的大门楼里边,是一堵由水磨石和水磨砖以及水磨瓦构成图案的影壁。此影壁高六尺六,长八尺八,横亘于大门里侧,路上的行人就完全看不见里边的情况了。
影壁里边的居家正屋,是三幢呈“品”字形的楼房,每幢楼房都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楼房的左右和前方两侧都有耳房、厢房等各式附房。楼房之间的庭院十分宽大,并造设了假山水池,种养了花鸟鱼虫。
在三幢大楼的后面,是一座东西走向,高低曲折的长廊。长廊上有拱梁、画栋、风窗和石雕、砖雕、彩绘等壁画;还有石桌、石凳、曲阑长椅等设施。
长廊北边是一座新颖别致的小花园,园内红榴藏莺、绿柳蝉鸣,百鸟啁啾;更有那夜夜含苞、朝朝怒放的芳草花卉;真可谓移步换景。
花园的西侧是荷花池,池里的荷花如“平铺云锦盖涟漪”,又似众多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宽阔的绿地毯上搔首弄姿、卖弄风情。荷花池的南边,设置了一副镂花油漆的檀木秋千架。
园子东侧是一座玲珑华美的凉亭,亭子正面的横匾上书有“逸庐”两个金色大字。
放眼望去,府第里花木扶疏,楼台隐隐,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整个建筑群十分气派典雅,令人赏心悦目这就是江州城赫赫有名的“官宦之府”龙府。
光绪二十二年八月二十八,豪华气派的龙府门前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啥事儿这样热闹原来是龙府少爷,二十一岁的龙在天进省城参加乡试,一跃中了举人,还差点儿点为解元,风风光光地赴了“鹿鸣宴”秀才经省城“乡试”录取后为举人,赴“鹿鸣宴”,第一名称为“解元”;举人经京城“会试”录取后为贡生,赴“琼林宴”,第一名称为“会元”;贡生经由皇帝主持的“殿试”录取后为进士,赴“恩荣宴”。“殿试”第一甲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第二甲授进士出身,其第一名为传胪;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龙老爷和龙夫人今日为子庆贺。
“恭喜龙老爷!贺喜龙少爷!”
“令郎首试中举,真是不同凡响!”
“龙公子少年得志,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龙府世代官宦,真是龙蟠凤骧,英才辈出啊!”
江州府教谕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教育局局长,为从七品官阶;虽非政官,但地位清高,见了巡抚也不跪拜龙青云的同僚、江州各界的头面人物得知龙府少爷首试中举,纷纷前来道贺。
“同喜!同贺!”龙青云老爷和龙在天少爷分列于影壁两侧,频频颔首作揖,满面春风的接待每一个来宾。
龙府上下正处在一片欢腾之中,守门人李虎、马龙忽然看到江州知府曹仕宏的轿子到了;慌忙朝府里朗声喊道:
“知府大人驾到!”
欢腾中的龙老爷和所有官员、各界名士听说曹知府大驾光临,都诚惶诚恐的拱手作揖,执礼恭迎。
“不知知府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次龙公子首试考中举人,实在可喜可贺,我也来凑个热闹,大家随意!大家随意!”身穿便服的曹仕宏掀开轿帘,跨步下轿,也抱拳还礼,并举足步入大厅。
一个教谕,一个下属的公子首试中举,虽是可喜可贺,何以就劳动知府大人亲自上门祝贺呢难道是曹知府“礼贤下士”或是“与民同乐”非也!曹仕宏乃别有企图:
曹知府接到上面的公函,得知龙教谕的独生子龙在天进省城参加乡试,中了举人,心知这个龙公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因此回府后便与夫人施云商量,欲将自己的姨侄女儿赵淑娴许配给这个青年才俊。
“夫人!龙府少爷龙在天才华横溢,潇洒倜傥,我看此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因此我有心将娴儿许配于他。不知你意下如何”曹仕宏自己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女儿亦已出阁。这个姨侄女儿赵淑娴,是夫人施云的妹妹施霞和赵孝仁的女儿,因了他是知府大人,施霞一家子攀龙附凤,有事没事的常来套近乎;并曾多次拜托施云夫妇,帮女儿赵淑娴物色一个乘龙快婿;所以曹仕宏心生此意。
“龙在天是不是凤鸣街上那个龙府的后人”曹夫人施云一听说龙在天这个名字,很快便想到凤鸣街上的龙府因为江州城姓龙的人家不多,能得到丈夫赏识的更不是等闲之辈。
“正是!就是凤鸣街上那个龙府的公子,他的父亲龙青云,现在我府衙任教谕,这个人挺有才学的。”
“老爷!这龙家确是几代官宦,名声赫赫。但常言道:官宦人家多纨绔。有时候这豪门子弟,倒不一定比贫寒人家的孩子好哩!”施云说这话并非“高瞻远瞩”,而是深有体会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从小锦衣玉食,倍受呵护;可长大后虽非樗栎之材,但也是“有限公司”,并没有多大作为;因此她对官二代并不看好。
“夫人!这个龙在天确实非比一般,他不仅生得面如冠玉,眼如流星,眉如刷漆。而且聪慧恰捷,饱读诗书,为人沉稳笃实,以后定会出人头地的。”
“果是这样就好!但还有一点,娴儿家寒,不知龙府能不能接纳哩!”曹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赵家的家境、名声在江州都不是褒义词。
“这个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出面跟龙教谕谈这事儿,他不会不答应的。”
“既是如此,老爷看着办就是了!”施云听曹仕宏说话语气如此肯定,心知龙在天不是寻常之人;丈夫又有能力让龙青云就范,因而也就表示赞同。
“那你明天去跟娴儿和她的父母说说,看看她们的态度如何;倘若她们没有意见,我们就从速行事。”曹仕宏正色吩咐道。
“是!我明天就到施霞家去一下,晚上向您禀报情况。”
次日,风和日丽,天高气爽。曹夫人施云带着贴身丫鬟王玉凤一路赏景的来到南门施霞家,一落座便娓娓说明来意。
施霞夫妇听了满心欢喜娴儿能嫁给龙府的少爷、新科举人龙在天,那岂不是乌鸦攀高枝了二人喊出女儿赵淑娴,告之一应情况。赵淑娴听说大姨母为自己介绍的是赫赫龙府的公子,现在又中了举人,喜不自禁;立即上前施礼谢过大姨母,并表示:“一切但凭姨父、姨母作主。”
晚上,曹夫人向曹知府禀报了去妹妹家的情况,说明一家子都满口应承,感激涕零;曹仕宏便准备找龙青云谈话。
翌日,曹大人来到府衙正准备找龙青云说事,却见衙役前来禀报说龙教谕在家为子庆贺,今天不到公署视事。
正要更换官服的曹仕宏听说龙青云在家为子庆贺,便穿着便衣来到龙府。
曹知府跟大家寒暄过后,便把龙青云叫到书房直表来意:
“龙教谕!令郎这次一举折桂,实乃可喜可贺。我今天来再为你添加一喜:我有个姨侄女儿叫赵淑娴,今年芳龄十九;我想执柯作伐,让娴儿与令郎缔结连理;不知青云老弟意下如何”
“这……”赵家在南门呼声不好,而且家境贫寒,龙青云对此早有耳闻,因此不想与之联姻。
“这什么难道娴儿高攀不上令公子”曹仕宏怫然作色。
“不!不是!是……是犬子配不上赵小姐呀!”龙青云见曹仕宏面呈不快,不敢多言,只好正话反说。
“你也别过谦,我看令郎和娴儿倒是十分匹配的。”曹仕宏也不管龙青云说的是正话反话,就当着正话受用。
“可……可犬子年龄还小,谈这事儿为时尚早呀!”
“不是!不早!早婚早生早得力嘛!”
“这……”龙青云一时找不出推辞这门亲事的理由。
“不要这个那个的了!今天正好你府上有客人,我们就借机办事,向大家宣布一下娴儿与令公子的喜事,过几天两家先送个喜讯儿,以后你再定个日子,为他们俩订婚。”曹仕宏不容置喙,近乎是命令口吻。
“今天就宣布这事这也太仓促了吧我还不曾与贱内和小儿商议呢!”
“商议这要商议什么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但凭父母作主,更主要是父亲作主。你去和夫人说一下,然后知会令郎一声,就说是我曹某人作的主,请他屈就就是了!”曹仕宏一副“知府赐婚,不得不从”的架势。
“那……好吧!我去跟他们说说。”龙青云心中暗忖:我若是执意不允,今日不成亲家,以后便是冤家,那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此龙青云不敢多说。
“这就对了!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我在大厅等侯你的佳音。”曹仕宏脸上这才由阴转晴。
曹知府转身退出书房,龙老爷紧随其后来到大厅,在人群中看到夫人李湘君,便急急招手说:
“夫人快来!我有要事跟你说!”
“啥事儿如此急迫”沉浸在儿子中举喜悦中的龙夫人与身边女宾打过招呼,便由贴身丫鬟江翠莲扶着,跟着龙老爷来到东楼东房间。
“情况是这样的。”龙老爷也不避讳江翠莲,便把曹仕宏强点鸳鸯的事儿一一告之夫人李湘君。
龙夫人早就听说南门赵家的门风不好,估计赵淑娴也不是什么善类,生怕娶个“劣种”回来坏了龙家的家风,弄得龙府不得安宁,因此不想答应。但又怕龙老爷为难,以后不好与知府大人共事;而且心中还有一点妄想但愿“圈坏猪不坏”,但愿赵家这棵树能开出不一样的花出身于下作门户的赵淑娴本人能够“出污泥而不染”能够“独善其身”。因此李湘君只说了一句“一切老爷作主便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