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荫荫虚弱地睁开眼看她,脸上居然拼命挤出一丝笑,沙哑着嗓子喘息道:“孩子……要露头了……妹妹……你……你得帮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一波变本加厉的剧痛袭来,她脸上的笑瞬间就凝固了,代之以更为狰狞的痛苦神情,整个身子痉挛扭曲作一团。
“露……头?!什……什么……”左小妍惊恐地向后瑟缩着,语无伦次道:“那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做点什么?!上帝啊,额滴神啊,我什么都不会!不要这样……”
丁荫荫已经在剧痛的折磨下终于扛不住呻/吟出声,那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压抑的叫声逼得左小妍差点崩溃;当她看到一小团黑漆漆的头发开始出现在丁荫荫身下时,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那……那是什么?头?!天啊我看见一个脑袋!它钻出来了!妈呀!!!用力!不行它卡住了,用力啊啊啊……什么要什么?啊……棉布!好的好的,幸好我买了……”
左小妍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袱,从里头一阵翻腾,寻出几块尺寸差不多的白棉布,刚笨手笨脚地折好,想要垫到丁荫荫身下去,丁荫荫已经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一个红呼呼的小东西就应声滑了出来。
那小东西浑身血污,挥舞着小手小脚,躺在干草堆上嚎啕痛哭,嗓门大得惊天地泣鬼神。丁荫荫闭了眼睛一动不动,接近虚脱的边缘。而此情此境下的左小妍完全没有象电视剧里产妇的亲戚那样喜极而泣。她,两手抱头,心跳过速,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办啊,我的老天啊,我是不是应该把它(他or她)捡起来包扎一下啊?!可是!当她乍着胆子把手指往那小东西身上才一碰,就立刻象被热炭烫到了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它太软了,它好象没有骨头的?!它身上各种血污各种粘滑有木有!它还各种扭动有木有!我不能抱它,我会摔着它的!额滴天神啊,放过我吧,谁来帮帮我……
左小妍头大如斗,抓狂得几欲挠墙,她硬着头皮地转向丁荫荫,心虚地叫她:“姐姐?你……你还好吧?你能起来抱抱孩子么……”
丁荫荫面如金纸,躺在那里仿佛死了一样。良久,方微微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了句什么,声如蚊蚋,根本听不清楚。
左小妍急忙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半天才听见她说的是“脐带”二字。
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脐带这种东西!
左小妍恨不得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用来生火的火折子,烧水的铜吊子,洗澡的大木盆,甚至连有消炎作用的金银花神马的她都置办了;可是!偏偏剪脐带的剪刀,她竟然,忘,了,买,了!
她的手无力地捂着额头,恐惧地看着那仍躺在干草堆上嚎哭不止的浑身红赤赤的新生婴儿,牙一咬,脚一跺,tnnd,不就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吗?不就是个脐带吗?没剪刀,可是我有牙齿!
左小妍打死都想不到刚出生几分钟的小东西会这么难抱!他的颈椎,腰椎,胳膊,腿,就没有一处是不软的!如果不托着脖子,他的脑袋会来回滴哩啷当乱甩,象随时会掉下来一样,吓得她心都快吐出来了;托了脖子就抱不住身子,顾了屁股就顾不了腿,尺把长的小东西竟然折腾得她披头散发,浑身大汗淋漓,差点散了架。
丁荫荫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了,可是左小妍根本没法子顾及到她!慌手慌脚地拿布单子把孩子裹好,她惊恐万状地瞅着那条长长的血呼呼的脐带,百般挣扎之下,眼睛一闭,张开了嘴……
……
这个地狱一般的下午,左小妍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遍,分分钟都是抓狂,都是泪啊。好在,终于过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左小妍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倒在供桌旁,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每想起这天下午,左小妍仍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烧了热水,给孩子洗了澡,她亲手处理了孩子的脐带和胎盘;她给大伤元气的丁荫荫熬了鸡汤;甚至,在那娘俩都沉睡的时候,她竟然摸索着吭吭哧哧地给孩子做了一条小被子!要知道她可是一辈子没拿过针线的人,那被子上的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令人不忍直视,可它毕竟完工了不是吗?
她正洋洋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孩子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却怎么都哄不住了。
左小妍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孩子却越哭越悲愤,小脑袋来回转动,红红的小嘴唇几次拱在了左小妍胸脯上。左小妍开始还纳闷,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她用手轻轻点着小东西的脑门,咬牙笑骂:“真流氓,你想吃奶?我可没那玩意儿,吃奶找你妈去!”
丁荫荫喝了左小妍给她熬的鸡汤,体力渐渐恢复了些,就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从左小妍手里接过孩子,低头呆呆地瞅着,脸上似悲似喜,神情十分复杂,然后慢慢解开胸衣,把孩子搂在胸前。孩子一口叨住,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左小妍有点不好意思直视丁荫荫白花花的丰满胸部,因搭讪着走到供桌边去看上面供着的泥胎。就这片刻间,她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道电光——福运客栈外那个熟悉的一闪而过的身影,她想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