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卖浆是个路子,因为卖浆,走街窜巷很平常,且此地浆饮之物四处都有售卖,人人接受,也便于口口相传。
所以陈清平和幕后的朱师傅台面前的老宋老元几个人一琢磨,决定先卖浆。
古有“引车卖浆”这个词,说明这个行当由来已久。
陈清平这段日子里,主打的就是这个顺应天时的桃花浆、杏花浆、酸子浆、药草浆几样。
采门口桃花或者杏花树上的花瓣,熬煮在浆里,与郊外山民买些蜜糖之类,熬了花蕊做蜜糖浆糊,调和在浆中。做出来的浆,不发酵,因此更为清澈润口,甜美沁人;酸子用的是盐渍的梅子,调和发酵的浆,有酸酸甜甜优酸乳的那种滋味和口感;药草更是因为陈清平本来就是开挂的,根据后世人家张仲景啊孙思邈啊李时珍啊的房子,制作的中药草茶水。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从巫医,春天里口干舌燥,饮了这种颇有效果的清凉润泽的药水,加上老元亲口编的忽悠人的故事,很难不信服。
果然声名很快就传了出去,齐王那个吃货,到底是馋了那些茶水果子,找了人来喊陈清平进宫去。
好吧。
今昭不得不诚实面对自己,好喝的米汤,那也是米汤,跟后面她跟着周王朱老五喝过的旋复果儿桃茶,还是差很多的。陈清平在遵循时代本色的基础上还能捣鼓出这种口味,已经是鬼斧神工了。
虽然华练并没有变态地要求在清平馆全都要遵循这个时代的饮食,但是今昭自己却觉得,这是一场自己对自己的战争。
如果不能打败这个自己,让自己真的适应这种生活,那么她也就没资格去和迅猛昭叫板了。
所以,今昭这几天,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帮陈清平做浆,还会跟着老宋出去叫卖——“这也没什么,我要是真的一开始就穿越到了这个朝代,一个寻常人家,还不是要过这种生活么。”
不仅仅是今昭。
今昭发现,清平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令人意外。
陈清平就不说了,他都能出去卖浆,还有什么不行。
朱师傅根本就是这个时代声名在外的“风一样的男子”,所以对这个时代的适应,还有那么几分怀念的味道;
老周同理,他看见一道好像是拿什么动物的肾脏做的蒸菜的时候,竟然露出了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哀伤来!
老元本身就是年族,是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毫无违和感地混入任何时代的岁时十二族的一员;
除了上面这三个,其余的人也展现出了令人叹服的适应能力。
宫韵白这个洁癖,虽然头两天水土不服着实萎靡,但这两天立刻可以帮忙蒸谷做浆了,要不是录音设备的确属于太超时代,他本来还想录一段唱口,拿来当做卖浆时候的口号。
原本的青婀,在这个时代里,应该还在六合之中快乐地漫山遍野地跑着;蔓蓝,这会儿还是一根正在修炼的兰草;鬼王姬,还是一棵桃树,长在神荼郁垒家门口;玉卮,嗯,还是一只玉兔。
可是今昭回到屋子里,看见的却是四个妹子都一副潘金莲状在做炊饼,哦不,做饼。
这时候人们眼里的饼,就是拿水和面做出来的东西。
而且此时,北人因为跟随周王室,吃饼的不少,南人则吃谷物,譬如稻米、粟米之类。形成了有趣的北人吃面,南人吃米这种后世也会被很多人当成是金科玉律的风俗。
齐国是天下大国,齐国国都当然有不少往来之客,因此卖干粮的也是不少。陈清平的手艺顿时派上用场,仗着清平馆人多不要交房租大家都是仙家饿也饿不死之类,这最开始的新手村时期,在玩命搞生产。
基本上能放出去的汉子们都赶出去卖浆了,妹子们则都在家里做饼做饭做浆做酪,陈清平第三天就去给一个富商家里做了宴席,几天后已经接到了几个订单,干起了游宴的活儿来。这不,一旦出了名号,齐王也上门了。
一天的劳作结束,众人们坐在简化的院子里那桃树的树冠下吃饭。
今昭觉得自己也经历过那么多的时代了,果然还是很有见地的,她现在已经不会为没有椅子而觉得腿脚很不舒服而愁苦,也不会惊讶于原来中国的古代人其实真的是分餐制的。她甚至已经很自然地在陈清平让她去拿点儿酪来的时候,回答:“诺。”而不是“好哒yes sir”。
吃完饭洗着陶碗的时候,青婀感慨:“昭真的是长大了。我记得刚开始到唐朝的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吃饭是分餐制啊和外国人一样。”
“嗯。那会儿她也不知道斗茶,以为斗茶就是日本茶道。”老周耸肩。
“我还记得她在唐朝时候管一个男的叫公子,对方差点吓哭。”老宋拍大腿,“可现在你让她叫,她肯定叫小郎君了。”
“嗯,也不再问我为什么男人没有披头发的。”玉卮十分欣慰。
今昭炸毛:“好了!当年不是错误示范的偶像剧看多了吗!”
“好了好了,你吃过饭就赶紧去帮你男神干活儿吧,他要去宫里,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老宋挤眉弄眼。
里间一进去,就是原本的清平馆,众人的房间,基本上还是维持自己原本的风格,华练这会儿端着pad在看剧,瞧见站在门口的陈清平,有点吃惊:“你干嘛?”
陈清平走进来,顺手拉上拉门:“和你聊聊。”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想起来你们大部队的攻击时间什么的。”华练扣上pad。
“他们没有大部队,他们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人手,还分成了两三派。你大可放心,除非雀舌又回来了,不然我们至少能安稳个几百年。”陈清平淡然地说。
华练听到陈清平的人称用词,微微一笑:“那你来干什么?”
在华练的印象里,陈清平可是从未主动登门来找她“聊聊”的,还拉上了门,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你想要她做什么?”陈清平问。
华练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要问“哪个她谁是她”这等无聊冲动,坐直,笑了笑:“特训。”
“找材料是假?”陈清平不悦皱眉。
“找材料当然是真的,不过也不见得非你们去找。我只是要特地给大家一个机会,毕竟,那个人,也曾是她。而你们,是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她真的来了?”陈清平虽然说的还是她,但语气却骤然变得冷漠。
“来了,真真儿的。”华练站了起来,拿出一把扇子扇了扇。
陈清平看着那扇面上金粉墨水儿写的四个大字“大王淡定”,嘴角措不及防地,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