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寒冷的灰色的山东平原上飞驶,轰隆隆的车轮声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响亮,车内受到颠簸之苦的旅客大都昏昏欲睡,像是霜打的叶子一样无精打采的。车厢内几个不甘寂寞的年轻人在打扑克,咋咋呼呼的吵闹声给沉闷的车厢内带来暂时的欢乐。这时咱们的主人公赵锐锋正在坐车窗边看着窗外往后飞驶的田野和萧疏的村庄陷入了沉思。此时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神情如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一样阴沉。他知道这次招工可能又要和自己擦肩而过了,他知道此去要指标希望不大,他只是去碰碰运气罢了,就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争取,因为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他已经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已经有了孩子,他多么希望招了工和心爱的姑娘来到油田,再也不让她凉在沙滩上了。幸运之神能降到他们身上吗?不得而知。
赵家四大家在外面的人多,赵锐锋原有过招工机会的。一次是在赵卫东过继到卫花家不久,现孤身一人的在沂州南岭煤矿医院妇产科当大夫的赵锐锋四爷爷的孤身一人三女儿赵云菊见哥哥过继了赵卫东也想过继个人。赵方菊第一次谈对象挨了骗,她到男人家去时见到了男人离婚不离门的女人,赵云菊立刻发了疯大骂男人是骗子。从那高傲倔强的赵云菊从此不结婚了,随着年龄增长赵云菊也考虑身边有个继承人了,她选中了堂侄赵锐锋,矿上照顾她给了个煤矿工人指标,赵云菊就决定给赵锐锋。为此赵云菊还叫赵锐锋去了南岭煤矿医院她的住处和他谈招工的事。说很快赵锐锋就要招工了。可是赵锐锋最终没有等来招工的消息。赵锐锋如今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知怎么三姑转了簧,因此赵锐锋也没过继给赵云菊,去矿上当工人的事也告了吹。
还有一次就是在赵锐锋父亲过世的那一年。从大河五七干校释放出来的四爷爷家赵云忠大叔分到沂西建筑公司任直属队队长,沂西建筑公司也是部队建制,是五个营和一个直属队。一到直属队大叔就给赵锐锋、赵卫东两兄弟弄了沂建合同工指标,就是到建筑队当小工。合同工几年后是可以转为正式工的,因此他们当了合同工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国库粮的大门了。两兄弟兴奋不已,认为这辈子有指望了。只是招工时遇到了点小麻烦,管区书记卡着不放人,非让大叔给弄几个指标不可。大叔没法只得又给管区书记弄了指标这事才算完。
去沂建上班那日,沂建专门开来两辆大卡车来接他们。这次招工共三十人,水镇十五人,镇里十五人。里面男女各半。这些即将奔赴新生活的年轻人,似乎看到铺满鲜花的路在向他们招手,他们眼前一片光明。他们站在敞篷车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和煦的春风,欢欣鼓舞神采飞扬。他们去的地方是沂州城南的七零九工地,就是从省城转移下来新华印刷厂。此时正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时候,一些工厂都转移到山沟里来了。赵锐锋在路上看到公路两旁到处都是正在建设中的厂房,这就是所谓的三线建设了。汽车载着几十颗充满希望的心在泰沂公路上向北行驶了半天又拐向了西,向西跑了一会又拐上了南边山套,不久穿过一个小村后在一个小河边停下来。眼前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工地上楼房厂房大都成雏形,看来工程已到了收尾工作。大门左侧是一座刚建成的石砌的楼房。在楼前大叔和领导班子成员迎接了他们。记得那天大叔笑的很灿烂,他指着他的两个侄子对下属说:“你们看我的两个侄儿长得帅不帅!”
“帅,帅!”众人齐声符合,笑声一片。说实话赵锐锋和他兄弟赵卫东真是少有的帅小伙,他们给大叔长了脸,大叔感到自豪才这样在下属面前夸他们的。一会一个黑脸的瘦瘦的中年人给新来的合同工训话,那人自称是工长,他们也不知道工长是什么官,反正比大叔的官小,然而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工长不怎么样,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女人挺漂亮,肤色白白的和工长形成鲜明的对比,听说她是工长的助手,以后听说是工长的情妇的。黑脸工长威严地讲了些注意事项纪律什么的,后来话锋一转说,大家注意,在工地一定注意作风问题,一定要和驻地群众搞好关系,不要骚扰人家妇女,一但出现开除不赦,决不姑息。赵锐锋当时对工长的话还有些不解,村庄和工地是两个独立的单位,怎么会出现男女串通的问题呢?工长训完话就分配了活,两兄弟去了抹灰班。分了活,又安排了宿舍,宿舍就在这座石砌的楼上。盖好了楼他们先住上了。随后他们到仓库领了席子脸盆等生活用品,又从食堂预支了一月饭菜票。
当天下午就让他们兄弟俩先去大车间去绑钢筋,,和他们兄弟俩绑钢筋的还有一个特漂亮的女孩,女孩看样年龄不大却挺着大肚子成了孕妇,兄弟俩感到很奇怪,工地怎么用孕妇干活。他们后来才解开了谜团,原来那女孩是驻地谷堆村的,在砌墙班当小工时让班长弄大了肚子,没法就得挺住大肚子干活,按说把人家闺女弄大了肚子,毁了人家女孩名声,人家不得和你拼命!事实其实不然,人家女孩家不但不要那班长的命,还当上宾伺候着呢。说是女儿有本事能被沂建工人看上,还是莫大的荣耀里。这些自然是赵锐锋后来听的。以后他还知道这里民风淳厚,好客开放对男女私情看得没那么重,都把女儿有相好的看成是优秀的标志,当闭塞的小山村来了吃皇粮的工人,这山里人都视为天外来客,皇子皇孙。自然能攀上这样人的女孩是了不起的,父母脸上是有光的,那里还要他们的命,高兴还来不及呢!怨不得那女孩挺着大肚子来工地干活,是在向人们炫耀里,看我多有本事叫沂建工人弄大了肚子。据说,工地刚开工那会。小工都是招的驻地村子里的女孩。那时工地上真是一片繁忙,白天忙,夜里更忙,白天干活晚上干人,过了几个月,活儿没干多少,干人却出了成效,几乎所有工地上的女孩都怀孕了。出奇的是她们都不想打胎,都愿意留个工人的种。其实留种不是逼着工人和她们结婚,只是留个念想而已。初始可把老诚本分的做事一向严谨呆板的沂建队长大叔吓慌了。这下他这沂建队长还不叫驻地百姓给劈了才怪。这可是一下毁了人家几十个女孩呀。原来大叔的惊慌大可不必,是虚惊一场,人家驻地百姓不但没有一个来吵闹的,见了大叔还热情有加,好像迎接得胜将军似的。大叔的工地有好几个,沂西、泰州都有,不光沂州这一个。他几个工地来回跑才忽落了沂州工地。沂州工地出了这样的事大叔自然是战战兢兢的,他突然受到这样的待遇,自然意想不到,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实际这是真的。这让这位憨直的出了名沂建队长唏嘘不已,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自己为人处事很傻还有比自己还傻的。这事人家老百姓不闹,可作为单位本身必须得整顿。这样下去会影响士气,涣散人心影响工程进度。况且此风气已影响到了沂建内部,连温文尔雅漂亮大方的工长助手都经不住诱惑让黑不溜秋的工长趁虚而入尝了甜头,女助手还要和自己的对象离婚,要这个黑炭头里。她的对象是个英俊潇洒的铁矿技术员,赵锐锋见过,那人每到星期天都从几十里远的张家洼铁矿来工地和妻子过星期天,赵锐锋见他拿着饭盒打饭、提着暖瓶提水什么的。要不是坏风气影响那漂亮女助手怎会鬼迷心窍要捡芝麻而丢西瓜呢!大叔对那些肇事者都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让他们写下厚厚的检讨书。检讨书写的千奇百怪,让人啼笑皆非。有人写的干事细节很具体,有写在女孩家磨盘上干的,有写在女孩家天井里干的。这些荒唐事在工地上成为笑谈。
第二天,赵锐锋和他兄弟赵卫东就进了抹灰班。抹灰办共有十来个人,大工八个,小工七个。大工中有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四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三个老头和年轻人中叫小米的回民是正式工,五个年轻大工都是合同工是沂西碾庄的,都在沂建干了好几年了。还没有转正。他们都干活一流技术高超。小工有两个是原来的,一个叫小魏,一个叫小李。小魏脾气暴躁,小李老实木纳,他俩形成鲜明对比。他俩负责在下面拌料。赵卫东负责在上面运料。赵锐锋和从镇里来的两个女孩给大工喂料,就是用长把勺子舀灰送到大工的灰板上。这活一点也不累就是有点脏,也不如干木工和电工光荣有面子。两兄弟有些失望,凭大叔的权利本应该安排个好活的。如去木工班或电工班当个学徒什么的,可是没有。也许是木工班和电工班不缺人吧。也许是先让他两个侄儿锻炼锻炼以后再提到那两个班吧!以后赵锐锋听说,后者是真的,原来大叔也有私心,他曾向上级领导申请让两个侄儿转为正式工当电工学徒工,只是上级没有批下来而已。赵锐锋看见木工班的小伙由于常年在室内工作,个个捂的白白净净漂亮潇洒。其中里面一个叫小宋的,长的特别漂亮,白净的长方脸膛,浓眉下一双明亮好看的大眼睛,。他酷似现在的蔡国庆。他引起了赵锐锋的注意。见了总是多看几眼。
进不了木工班电工班是个遗憾,但新生活比在农村不知好多少倍,他们刚来的合同工月工资三十八元,粮食三十斤。这也算是当时高工资了,那时师范毕业生工资才二十八元里。工资到不少就是口粮少了点,干体力活,又是正能吃饭的年轻小伙子一天才一斤的粮食不够一顿吃的,但这样硬撑着也习惯了。反正肚子里从来都是空空的。菜是自己随便买,菜很便宜五分一角的菜都有肉。顿顿白面馒头,顿顿有肉的生活比在家里不知强多少倍,赵锐锋和他兄弟赵卫东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他们的总体感觉是愉快的新奇的,满意的。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这年的春天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火热的青春飞扬在这美好的春天里。工人的工作和农民不同,它是有规律的。按时上班,按时下班,还过星期天。星期天的时候他们耐不住寂寞就到野外走走。春日里的一切都生机盎然。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山清水秀。山不是很高的山,河不是很深的河。河水是那样清澈,几乎那时的河水都是清澈的。他们工地北面河边有一所中学。河对岸是一座小山,山脚有一个洞,深不见底,洞中常有冷气渗出,谁也没敢进洞探个究竟。顺小河蜿蜒而上二里之遥有一河湾。湾边绿柳中露出房屋的一角。那里有小集。闲暇时间有时赵锐锋几个到那里玩,春意的暖暖的风吹着在漫野的绿里顺小路走一箭之地就到了那里。一条小街展现在眼前了。小街东边几间农舍依山而居,西边靠河处零星几个小摊散落其间,有买葱的,有卖蒜的有买干货的,枣子,柿饼,杏干都有。集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他们几个夹杂其间,感受着异乡的生活乐趣。有时他们也去十里之遥的公社驻地高庄。他们明里去高庄买些日用品,暗里去看一位漂亮的女营业员,那女营业员出奇的美,美的无法形容,反正让人见了总难以忘怀。木工班小宋也去,赵锐锋亲自见小宋站在那里和姑娘说话,两人都是细皮嫩肉,一样的黑眉大眼,如一对亲兄妹。赵锐锋感慨他们是绝佳的一对,但是天下有几个能成眷属的呢,没有几个。最后也没有听到他们成亲的消息,赵锐锋为他们可惜了很久。星期天施工队也组织一些活动,主要是和中学进行乒乓球、篮球比赛。热爱体育的赵锐锋都是积极参加的,这些活动使赵锐锋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新生活虽然很快乐,但美中不足的就是不常回家。两兄弟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得步行到高庄,从高庄坐公共汽车走几十里到沂州东去坐火车,挺麻烦的。
有一次两兄弟突发奇想,决定步行回家一次。他们盘算,他们工地虽在沂州地面,却在沂州最南面和泰州的接壤处,这里的垂直距离不比他们家乡到县城泰州远多少,他们估计他们家乡到工地也就一百里左右,最多一百三十里,估计一天准能到家。从地图上看他们回家有两条路,一条是翻过平顶山走河湾镇的路。这条近些得翻山,一条是走平顶山和荷花山之间的那条路。那条路平坦些相对远些。第一次他们选择了河湾镇那条路,是因为有小李带路,小李的家李家庄正好在去河湾镇的路上,小李也回家正好一块走。临走那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天黑蒙蒙就上了路。幸亏小李认识路,他俩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跟小李走着。到天亮时已经走出了二十余里,小李的庄李家庄很快就到了。小李的家就在他们走的街上路北。几间破旧的土坯草房,破旧的土坯大门,上面还长着草。那房屋颜色和一脸土灰的小李那样相似。小李让他俩到他家喝点水,他俩急于赶路就没有去。中午人困马乏之时他们到达山北河湾镇,他们到饭店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开始爬山,路不是很陡,却很长,怕是有五六里吧。等他们爬上山顶,早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正想着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一下,见一辆大解放汽车停在不远处,汽车司机正下来小解。两兄弟急中生智忙上前向司机说好话让他带他们一程。司机推脱不过只得让他俩上车。汽车到山下山前公社,司机说不走了让他们下车,他们只好下车,可他们下车后司机一加油门汽车飞一样地开跑了。兄弟俩叹息人心不古,司机人性不好,汽车带个人和开空车一样,但人家就是不带你,不行这个好。人为什么会是这样。怨不得要提倡学做好事,可这个人是怎么学的。两兄弟怨恨这司机,但怨恨归怨恨但还得走路,直走到太阳西堕,人困马乏一步也不愿走的时候。他们才到了家。等到了家,媳妇给赵锐锋做的一双千层底新布鞋都磨得见了底。一次他们从平顶山和荷花山之间走的那次,正是夏天。天阴晴不定,一天不知下了几场雨,他们的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知有多少回,小河水是涨了又落落了又涨也不知多少回。路上泥泞难走,行路之难可想而知。做这种傻事也就是困难年代才有的吧!虽然很累但看到异常兴奋靓丽的妻子秀芳和赵卫梅姐妹在院子里追着玩。“新嫂子,看工人哥回来了,高兴不?”
“再说看我不打你?”妻子追着她们说。看着妻子俏丽的身影,赵锐锋的疲劳一扫而光了。和妻子虽相处很短,妻子不是他的最爱,但对妻子是难以忘怀的,毕竟一个青春勃发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美丽姑娘就这样就说没就没了。记得他们刚成亲时他从北寨门路过,总有半大小子和丫头片子喊他和妻子的名字。“大勇——秀芳——大勇——秀芳——”这时他朝西边望去,远远的寨墙的柳树下必定有妻子担着水桶徘徊不前的俏丽的身影,她是到村里吃水井里挑水,看见有人叫他们的名字,看见了赵锐锋才羞的不敢走的。刻骨铭心的一次是婚前他和妻子唯一一次约会,那是在夏日的一个晚上,在妻子的家屋后边的谷地旁边,他们蹲在谷地边,不想宣传队的台柱子演银环铁梅的秀芳在赵锐锋面前羞的抬不起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身子不自然的往后缩。赵锐锋本想那个的,见妻子这样欲望就压下去了。心想这口食早晚是自己的,何必早早享受呢!婚后小两口被窝里提起这事,秀芳娇羞地说,她怕要了她,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也害羞。她也怕婚前了孕丢人。谁知世事难料青春靓丽的妻子难产死了。这永远是赵锐锋的痛。
沂建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会一直干下去,直到转为正式工,实现吃国库粮的人生梦想了。可是还是出了意外,第二年大叔调到地区造纸厂工作,人走茶凉,新任领导毫不客气地把两兄弟赶回了家,他们的第一次招工就此失败。两兄弟认为再无出头之日了,然而人家赵卫东鹞子翻身被油田招了工,放翅单飞了,而赵锐锋只有叹气的份了。
赵锐锋叹息自己的命不好,感到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如今定水之行结果如何他没有底,但愿招了工随了心愿。赵锐锋看着车窗外飞驶的田野,感到无比的无奈和彷徨。不久车内暗下来,天快黑了,这是车内的人惊蛰的虫子一下苏醒过来了,他们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坐麻的双腿,准备打水吃饭,这时列车员用小推车推来盒饭,是几角钱一盒的,上面浇着黑黑的炖肉的那种大米饭,人们纷纷买盒饭吃,赵锐锋舍不得买,就拿出从自己家里拿来的煎饼随便吃了点。这时天完全暗下来了,车窗外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列车飞驶带出的呼呼的风声和哐哐的车轮声。有时窗外夜空中闪出流动的灯光,那是列车又经过一个城镇,赵锐锋看着看着,困意上来了,就伏在茶几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窗外黄沙飞舞遮天蔽日,看窗外行人,都像电影平原游击队上的队员打扮,都是羊肚子手巾包头。这定是到了河北平原地带了。河北平原地带的人为啥都用羊肚子手巾包头,赵锐锋不解。后来赵锐锋才知道,冀中平原紧靠内蒙古大沙漠,一刮风就卷起漫天风沙,吹起的沙粒最容易进入人的头发。因此这里的人就羊肚子手巾包头了。看到这样装扮的人就知道列车已经到了冀中平原腹地了,离他的目的地定水已经不远了。这时列车也像刚睡醒的怪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强打精神向前奔跑。其间穿过保定、石家庄两个大点的城市,最后列车到达目的地定水。定水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和全国的其他县城一样连一座二层楼房都没有。那条主马路两边散落着些破败陈旧的房屋而已。县城不怎么样,可是街上人却很多。在羊肚子手巾包头的农民中夹杂着一些穿崭新蓝色工作服、戴着雪白翻皮帽的年轻人。他们有男有女,操着不同口音,他们个个神采飞扬、精神焕发、他们三三两两地朝气蓬勃地在街上走着说着笑着。不用说他们就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石油工人了。不用说他的赵卫东兄弟也是其中的一员了,赵锐锋看到他们真是羡慕的要死。他不敢在街上停留,怕受不了刺激疯掉了,就急急忙忙出了县城去找城西边的燃化部七零四总厂了。大姐赵萍就在那里上班。
从县城往西一里就是七零四总厂所在地。是个灰不溜秋破破烂烂的大院子。厂子虽破败,但牌子却吓人,是中央燃化部直属的厂子,国家重点企业。进了路南破旧的七零四总厂的大门里面仍然是一片灰色破败的景象。一条见不到头的灰色大马路。路两边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掉了叶子的大杨树。右边是一座座灰色破旧大厂房。左边是十几排平房,也是青色的。打听大姐去处,大姐名气很大,她是七零四总厂的组织部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她的家在最在这平房前排最东边的一家。赵锐锋很快找到了大姐的家。总厂组织部长的家也是大港油建书记的家,大姐的丈夫老张是渤海油建书记,他和大姐都是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大姐夫是师级干部转业,是属于高干了。大姐是团级干部转业。当时这高级干部的家也普普通通,不过三间平房而已别无他物。什么都缺少。这让赵锐锋有些失望,高级干部怎么住这样的地方?住什么地方?应该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小屋不大,却是人声不小,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吵吵嚷嚷、笑声不断。赵锐锋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屋内高朋满座,那些人都向一个齐耳短发容光焕发的中年妇女献殷勤,赵锐锋料定那中年妇女必定是大姐了。人们见赵锐锋进来都静下来,上下打量赵锐锋。赵锐锋刚想和大姐说话,大姐早一步上前双手握住赵锐锋的手说:“你就是大勇弟,是吗快坐,快坐!”
众人见部长家来了客人就和大姐打个招呼悄悄地溜走了,屋里只剩下大姐和一个小青年,那小青年接过赵锐锋带来的土特产一点煎饼和几斤花生米。小青年是大姐的秘书,那人手脚伶俐、说话客气,又是沏茶又是倒水又是递烟,忙得不亦乐乎。末了他在大姐耳边耳语几句就出去买菜,大姐让他带钱去,他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有的是钱。”说着乐颠颠地去了。
屋里只剩下大姐和赵锐锋了,姐弟俩坐在大桌边喝水拉家常,赵锐锋心里虽然很急一心想着招工的事,但一时说出来太唐突,就只得和大姐拉家常。拉着拉着就拉到父亲上的事了。赵锐锋如实讲了父亲的经历。赵萍诧异地说:“大叔也当了兵?”
“当了,就是因为送你去解放区被还乡团追杀才当了兵的。”
“是大叔送我当兵的,不是二叔?赵宁怎么说是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