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民国初年,少帅百般无聊的二世祖生活,突然被他爸的新副官打乱。新来的副官相貌英俊、能力非凡,而且好像随时都爱盯着少帅看。觉得副官对自己好像很有图谋的少帅,终于发现副官对自己就是很有图谋……而且,这个副官居然是穿越来的?穿越来的副官,和本地原装的少帅,开始有了一些不可说的秘密。
第一部
第1章 我爸在路上捡了个新副官
一、
这个事情不知道要怎么讲,反正我一直觉得我爸那个姓张的副官有问题。
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人啊,来路不正。
我爸是谁?
奉新人曹钰是也,屯兵九里山,人称曹大帅。在下空无一衔,在军中除了我爸我就是天。暂时,目前,任职——我爸的鹅子。
通常大家叫我少帅、曹少帅。
少帅者,比大帅当然要少帅一点。但是总的来说,也比较帅,所以我的大名曹士越,平时就很少人叫。
一般只有京津沪浙的杂志啦新闻小报啦,还会,偶尔,全须全尾地写上一遍。
那种好话很少,一般都是标题党。譬如我爸命我去越王山给我妈上个坟,隔壁南昌的报纸直接刊大标题道:《曹士越去越王山扫他妈的墓》……
我觉得这不行。
隔天,我就拿了这张报纸给我爸看,说:咱把报馆老板抓来,捏个名头崩了吧?
我爸一烟杆子抽过来冲着我就吼:老家人你也崩,还有没有王法了,滚!
记得当天晚上,他出去吃酒,回来时,就把姓张的带了回来。
二、
姓张的名叫张文笙。
目前在当我爸的副官,是老头子跟前的红人儿。
这人的年纪……可能是二十多,皱起眉头来能有三十岁。
这是活该,爱板着脸的人普遍面相显老。
这个人,非常的面目可憎——因为打从头一个照面起,他就少有冲着我笑一笑的时候。
此人突然登场的那天晚上,我爸又收了地方绅士的帖子,去人家家里吃酒听戏。
走之前特地嘱咐我:近来形势紧人心叵测,天黑了你小子可不要随便出去浪,最好在家抄经养心。
我觉得这就很没有道理了。老头你要出去听戏,竟然好意思叫鹅子我呆在家抄经。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扔了笔,招呼护卫保镖们陪我出去浪。
没人敢动,回我话说,我爸爸特别叮嘱过,谁敢撺掇我出门,军法严处。
很霸道了,大帅既然发了话,我这个少帅说的话就不顶用了。
我说不能吧,总不能真让我在家里抄一晚上经吧?我不能去听戏,还不能雇人回来给我唱吗?
我又让他们替我找几个像样的回来唱戏。
结果一个个还是面有难色:像样的都上你爸爸那边厢唱去了吧……
这我可不乐意了,硬要他们给寻去,逮着哪个戏园子刚巧贴了海报开戏,就给我把人提回来唱。
三、
人嘛还是提回来了。
连同海报都扯回来一张,说是唱的《白蛇传》。海报上画着白素贞,水蛇腰十分袅娜。
唱的是北方戏,班主畏畏缩缩推了一个男旦出来给我行礼,说:这位是白老板,专演蛇妖的角儿,今晚他伺候少帅。
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海报,我决定把帮我办这事儿的人都给崩了。
我让他们都过来。
然后我专门伸了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手枪匣子上,咬着牙根很努力跟他们沟通道:大家自己看看,这是白蛇吗?这是白象吧?
人家送我爸的这个院子当中有个太湖石,在整个徐州算是最大的一块。这石头啊,就在我跟前,被这条蛇妖的身躯,彻底挡掉。
人往院子正当中一戳,铁塔也似,力拔山兮气盖世。
西湖游船,这位白素贞真一脚踩上去,船能立马翘起来沉了。
我爸指给我的亲随当中,最能说的一个叫沈蔚仁,这个时候还要嘴硬,指着那条霸王蛇安慰我:样貌别致,能红必是唱得好。不如试试戏呗?
逻辑很稳,想想可能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还真是,每次都能中了这个沈蔚仁的邪。
我把手从枪匣子上收回来了,跟他们说那就先唱一段。
背后在张罗着搭戏台。
那个白素贞双手捧了碟点心素果走上前来,冲我盈盈一拜。
距离其实还有两丈多,愣是惊得我往后退了半步。
感觉到了真实高大,我很怕他冲前倒下来压死我。
演白娘子的这条汉子,见我果断闪避了,眼眶子就有点发红。
问我:少帅,是怨奴奴伺候得不好么?
我被他吓得干咳了一声,说:唱一段就走吧,别被我爸看到。
我想的是,我爸看到你这样的白蛇,他能把你一枪给崩了。
谁知他听了这话就有点破涕为笑的意思:怎么会,奴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轻薄人儿。
说着把手里盘子朝我眼前一揣。
给我吓得,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退得不太好,被掇在那的一个椅子绊倒。
白象蛇没把我吓死,原来我合该是后脑勺着地摔死的。
四、
但我也不是在那晚上摔死的。
一只莫名其妙的手,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出现,就恰恰好撑住我的肩背,阻止了这个事。
莫名其妙的意思是,这个撑住我的人武功很好,脚步很轻,对我这种没练过的人来说,他行动如鬼魅。
我感知不到这人何时来的,反正他把我撑住了,我没有摔倒,而是一屁股砸在惹了祸的椅子上。
一般这种救驾之事,都是沈蔚仁他们干的,他们专业啊。
这一次却不一样,我回过脸就看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年轻男人。
第一印象没看全脸,我坐在椅子上先看到这个人的下巴和嘴唇。
这人下巴上的皮肤挺光润,轮廓比白老板可柔和多了。他的嘴唇颜色也很浅,嘴角微微上翘,像枚菱角,是天生的一个和气形状。
第二眼我抬了头,总算看全了他的五官。可惜呀,明明嘴巴长得和善,这个人的眼睛却亮亮的透着j-i,ng光,有点凶。
这人头是刚剃过的,贴着头皮漆黑的短毛整整齐齐。他穿着军装,没戴帽子,是个生脸孔。
他瞧一眼我,又瞧一眼白老板,皱了皱眉头。
嗯……口味真重。他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喃喃说的。
按说我本来是要发作的,管他是谁敢跟我来这套我是肯定要发作的。
我是曹钰曹大帅的儿子,在这里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拽开了枪套摸上了枪把,接着就听见家里一阵乱一阵喊,所有人互相招呼着,面色惶惶,都开始往大门方向奔去。
我说这又怎么了?
这个生面孔的男人看着我说:你爸爸去赴宴的途中遇到了刺客,你还不去看看吗?
我一恍惚,脱口就问:我爸死了吗?他死了我就是大帅了。
那男人又叹了口气,掉头就走。
事后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爸爸刚收的新副官,他叫张文笙。
五、
家里的卫兵、仆从,全聚在大门口,一片静默。
我分开人群走进去,正当中赫然一副担架。
人是用担架抬回来的,盖着块布。本来可能是白布,已经被血浸透了,黑夜里看,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暗色。空气里尽飘着腥气。
想想我爸早上还用烟杆子打我呢,现在就这么躺着了,大概这就是戏文里说的,人生无常啊。
我抽了口长气,嗷地一声,赶一步就往前滑。
本来打算是直接扑跪上去的,屁股上挨了一脚,把我这个特别悲壮的动作,给截停了。
我趔趄了一下,被两边的兵扯住。
我爸的声音,就在我脑后响了:幸亏老子回得快,不然你个孽障,怕是要认别人做爹!
我的爸爸,曹钰曹大帅,今次当然是没有死啦。
刺客还是真有的,据说可能是乱党。
反正这种解释不通的谋杀事体,从光绪爷的时候,到宣统废帝,到如今民国立起来两三年,都是国际惯例,只要通通推到“乱党”两个字上面,就没有问题了。
疑似乱党劫道儿,行刺杀死了我爸的副官,导致他老人家险险坠马。
我爸练过,不过年纪嘛在那儿了,真摔一下也是要不得。那个生面孔的男人,张文笙,就在马惊人落这个节骨眼上,从不晓得哪一个的拐角旮旯里飞身而出。
就是这个人救了我爸。
老头子当场就指他做了副官。
也没有问我的意见。虽然一般来说他都不会问我的意见。
他把张文笙叫过来,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又拎过来,风趣和善,介绍我俩对面。
——这是张副官,身手了得。
——这是犬子,没有身手。
张文笙瞅着我,眉头就一直要皱不皱的。
他有双英雄目,没生出英雄眉。他的眉毛淡,听先生说,长成这样的人命薄。
他命不命薄我不知道,我头一眼就看得出他不喜欢我。
他似乎是,十分不满意我。
我说:哦,张——副官。
我补充说:上个月到这个月,从九里山到徐州城,我爸已经死了三个副官,换了三个副官。您好,您是张副官。
张副官道:您——就是曹少帅。
然后,这张副官接着我方才的话头又道:那是他们不行,现在,我是你爸爸的副官。
嗯……我觉得这人不行。
很不行。
因为我非常不喜欢他。
六、
我爸到底有没有死,这个具体的结果,我感觉报界人士、坊间杂志,他们并不很在乎。
行刺的事情发生后,我爸推掉了酒席,于是此事立马长了腿,顺风搭上电报消息,跑得比火车还要快。
一天后北京的报纸即刊载醒目大标题曰:《督军曹钰又遇刺身亡》。
加了个“又”,这么看肯定是要比直接报道曹大帅已然遇刺且身亡的谣言小报要强上一些。我有点气不过,问我爸道:你真不打算管吗?
我爸竟还有点乐,说:老子刺而不死是为神,看他们怕不怕!
这老头一天到晚这样,我就觉得没法沟通了。
但是,作为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少帅,我还是得再接再厉给大帅进言。
我说:照我看你新收的那个副官也很可疑。哪有忽然从街拐角跑出来个要饭的就成了你副官的,你以前的副官都起码是营长。
我爸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对着我喷了一脸,笑眯眯道:你懂什么,英雄不问出处!
快给我麻溜点儿滚了吧,出门别忘替我把张副官叫进来,我要跟他谈正事。
这我还就真不懂了,我才是他亲儿子,凭什么跟我谈的这些仿佛好像似乎一定就不是正事?
我说我不走,我也要听。
我爸一烟锅就敲过来了:看到你小子这惨白的怂脸,老子一句正经公事都想不起来,给我滚!
老子在外面刀枪里挣命,幸得高手相救,没有被人把脑袋剁下来。回家一看你小子倒好,醉生梦死的,经文一句没抄,倒搞了头骆驼似的肥汉回来给你演小娘唱春词,这事有没有?
我愣了愣,想到他说的可能是那“白素贞”。这我可不乐意了,反驳道:白老板怎么像骆驼了?他是唱白蛇传的。爸,你听不懂戏可不要瞎讲。
我爸手一扬作势又要打我。他的动作来得猛又来得重,我自知躲不过,索性一动不动杵着,就由他打去,权当孝顺孝顺他。
谁想他的烟杆儿挥到半路,忽又颓然放下了。
滚滚滚滚滚,去去去去去。他胡乱赶着我,像驱撵着什么晦气东西。
我气哼哼冲出几步猛一推门,觉到有点阻力,门是推不动的。再鼓了力气去推,门外候着的张文笙倒是一伸手帮我把门拉开了。
我俩脸贴脸,鼻尖对住鼻尖。
我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哪,方才一定是贴在门上头,偷听我们爷俩说话。
第2章 自古以来,追求白娘子有风险
七、
我从我爸那儿出来,就喊人去给我把沈蔚仁找来。
沈蔚仁是师范的学生出身,此外我不晓得他的身世。我爸在几个亲随里挑选他来跟我,做我的“勤务官”,其实有跟随伴读的意思,可能也有参谋预备的意思。
但是这个人吧,明着暗着不老实,每回我真有事喊他,他总是推三阻四,要么头疼脑热,要么胃痛腹泻。
我估计他一心想伺候的人是我爸,那当然了,谁不想跟着大帅办点大事啊,总好过陪着少帅在宅中坐着抄经。张文笙的那个位置,他可以说是觊觎久矣,只是万没料到,大帅宁可重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没有考虑读过新学的他。
大白天去叫沈蔚仁经常叫不来,没想到今天我才派人去,他就应了声颠颠儿跑来了。
见面头一句,就问我:少帅,您这儿可听说了那姓张的来历没有?
得,满脸都写着他那点儿心思。
我说:我哪儿知道,他兴许就是个叫花子,不然谁大晚上的睡在街角呀!
沈蔚仁道:我倒是听大帅说,这人以前是山西的镖师。
难怪身手好,镖师这行当还是挺深的,大多身手很好路子很宽。我没j-i,ng打采地搭话道:那他干啥不好好地在山西当镖师?
沈蔚仁道:嗨呀,少帅您有所不知,现在有银行,也有火车了,谁还请镖师?镖师都成了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