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瑄惊觉,立刻转头看向宋淮,而宋淮早已收敛了情绪,对上齐瑄的视线,竟然是齐瑄先慌了神:“阿……阿淮……”
长康连忙退了出去,在门外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叫你不看情况就进去汇报。
可这事儿也怪不得我啊!小将军若是跟王爷好,迟早也见到王爷这一面,小将军若是什么都不明白,如何与王爷同进退?
当初见王爷把小将军拉进房间,长康也吓了一大跳,却不知该顺自己王爷的意,还是该“救”宋小将军。
可他是王爷的人,即便王爷要作恶,他也只能帮着提刀。
万万没想到,王爷是真喜欢宋小将军,喜欢到要娶小将军做男妻,喜欢到将布局已久的谋划推翻,重头来过。
他只是个下人,无权干涉王爷的决定,只能生死都追随王爷。
但文渊侯那该如何交代?那可是王爷的外祖父,隐忍了这么多年,瞒着岳氏悄悄维持来往,是王爷最亲的亲人。
原本润玉那事就够让侯爷生气了,若是知道王爷真的是个断袖,那还得了!若真伤了祖孙情分,王爷该多为难啊!
长康简直c,ao碎了心,愁白了头。
书房里,书桌前的齐瑄与软塌上的宋淮对视,心慌不已,手攥着椅子扶手,几次张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才的凶狠与恶意。
一定很丑吧,那副嘴脸。
虽然私下无赖些,但他其实知道,阿淮喜欢他正直端方、温润谦和的模样……
宋淮站了起来,齐瑄跟着紧张,怕眼前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可那人却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倾身抱住了他的肩。
“你怕什么?”宋淮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骂他:“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淮淮:禽兽!流氓!不要脸!
瑄瑄:你要理解一个上辈子加这辈子十年没吃到r_ou_的男人。
淮淮:…………你好蠢。
每次嘴上和床上占便宜其实心里怕老婆怕得要死的瑄瑄&每次嘴上和床上都吃亏但其实都没动真格的淮淮:文明和谐,隐形列车,自行想象【微笑】
给皇帝和瑄瑄生母下毒的都是皇后,给淮淮妈妈下毒的人已经暗示过了哦~
猜到的小可爱别剧透哦~
请维持一种“哦哦!我知道!”的神秘感!
噗哈哈哈……很快揭晓了(/w\)
第21章 立场
宋淮靠在桌边,捏着齐瑄的耳朵将他的头抬起来,笑着问:“你问过我,何时开始喜欢你,我倒是想问,你何时开始,瞧上了我哪一点?”
齐瑄张了张唇,他答不上来,他喜欢宋淮是从上辈子开始的,却不是在这么早的时候。
上辈子,他一开始就对宋淮表露出恶意,强迫了他之后,又轻视他的心意,故意忽视他的存在,直到宋淮为了救他差点丧命,他才缠着宋淮跟他好,把他锁在了身边。
遇刺那事之后,齐瑄也没有刻意对宋淮隐瞒他的谋划与算计。
大抵在宋淮眼里,他就是一个霸道蛮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为了争权才接近他,为了兵权才同他好。
只因一开始就伤了他的心,往后付出再多的好,在对方眼里,也像是掺了假。
所以宋淮不信他,更不相信他付出了真心。
但这辈子不同。
这辈子,齐瑄一开始就将心剖开给宋淮看,将上辈子藏在心尖酿得发苦的感情捧到了他面前。
可他心里也不安,怕宋淮仍是不信。谁会轻易相信一个原本毫无交集之人,突然表露的真心?
上辈子齐瑄,起初也是不信宋淮有多喜欢自己的,宋淮不愿意跟他,他就当做一夜风流,抛到了脑后。
宋淮舍身为他挡箭,他才真切体会到那种被人剖开心脏、侵入心房的感觉,那种有人心疼,有人在乎,有人舍命相互,有人交付后背、共同进退的感觉,恰是他渴望已久的。
“太多了。”齐瑄握住了宋淮的手,叹道:“一开始是见你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瞧越觉得你好,越想把你变成我的。”
宋淮讶异,愣愣地看着他。
齐瑄:“起初那事是我错了,我可不后悔……把你变成了我的,才有机会接近你,与你这般亲近。”
齐瑄抬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令人羞臊的话:“你笑起来的梨涡,抿起的唇角,皱起的眉头,害羞的小脾气,你所有模样,我都喜欢,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
宋淮别开脸,耳尖却越来越红。
齐瑄攥紧对方的手:“所以,也想让你看到我的好……可越是如此,就越怕你知道我的丑恶,伪善,自利……”
齐瑄住了口,静静地看着宋淮,等待他的回应。
宋淮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齐瑄指尖微颤,下意识想抓住对方,又僵在半空。
宋淮:“我杀过很多人。”
宋淮将双手摊在他面前,翻了个面,脸上的表情格外冷漠,好似这双手不属于他一般,“这双手,沾着数不尽的血。”
齐瑄站起来,握住了那双手,“那不一样……”
“我第一次杀的人,是一个细作。”宋淮的视线落在齐瑄肩上,眼神却放空,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相貌普通,皮肤黑黄,手上尽是老茧,与寻常山野村夫并无差别。”
“被抓的时候,他抵死不认,称自己只是在附近山上砍柴,误入了jūn_duì布防的地方。”
宋淮:“那时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先是求饶,后是怒斥北卫军冤枉无辜,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可用刑之后,他就招了。”宋淮的眼神和声音突然变冷,“于是父亲叫我杀了他。”
酷夏午后,齐瑄却觉得握在手心的这双手一片冰凉,还轻微地颤抖着,忙将宋淮冰凉的手贴到自己唇边,亲吻着他的掌心。
“我不顾他的求饶声,一枪贯穿了他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还勾出了一块碎r_ou_,血ji-an到了我脸上……很腥……”宋淮闭上了眼睛。
“后来……我杀过的人就数不清了。”再睁开眼,宋淮眼中的寒意消失,却蒙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雾气,可被齐瑄吻着的手却渐渐回温。
“那不一样!”齐瑄怕他钻牛角尖,连忙劝他。
“不一样吗?”宋淮看着他,“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有爹有娘,有妻有子,可仅仅因为与我在战场相见,我就杀了他们,如砍柴削木一般……”
“不一样的阿淮。”齐瑄抱住眼前人,手抚着他的背,他昨夜清楚地瞧见了,与上辈子一样,阿淮的背上有两处刀伤,左小腿上有一处箭伤,其他地方也有许多浅浅的疤痕,在阿淮如玉的肌肤上格外刺眼,“战场之上的仁慈悲悯,不是善,是愚蠢!”
不知想到什么,宋淮声音开始发抖:“是啊,若我放过他们,死的就是大宁的将士。”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平安回来了,可还有无数大宁将士尸骨无存,长眠北疆。
宋淮:“死在我手下那些人,在北狄百姓心中,是烈士,是英雄。那我呢?我们大宁的将士呢?是刽子手?是屠夫?”
“不是!”齐瑄轻轻拍着他的背,“大宁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军功、封赏、荣誉,是你们应得的褒奖。”
宋淮叹了一声,抬手回抱住他,将头歪在他肩上,道:“所以有时候,人不分善恶,只看立场。”
齐瑄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宋淮话中的意思。
“忍气吞声,以德报怨,那不是圣人,是懦夫。”宋淮道:“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以后将会针对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齐瑄心头的暖流喷涌,冲上了眼眶,他紧紧抱住了宋淮,唇贴着他的鬓发,“所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以后将会针对你的人,也都是我的敌人。”
宋淮翘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会站在你这方。”
至于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可以……通通装作不知道。
“你若平白作恶,我未必会为你提刀——”宋淮语气虔诚而笃定:“但若来日有报应,我与你同受。”
齐瑄抱紧怀中人,无声地笑起来。
这种有人心疼,有人在乎,有人舍命相互,有人交付后背、共同进退的感觉,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怀中这人恩赐于他。
你这般好,我怎会舍得放开你?
“阿淮,答应我一件事。”
“嗯?”
“倘若有一日……我遭遇杀机,腹背受敌,千万不要……为我冒险……”
宋淮抬头看他,仿佛当作玩笑,笑道:“我不会。”
“若是你伤了或是被抓了,我还能想办法救你,若把我自己也折进去,谁来救你?”
齐瑄眉毛一挑,这分明是他想要的保证,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齐瑄:“……我伤了,你不心疼?”那语气一半抱怨,一半撒娇。
宋淮眼睛往上看,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心疼。”
若是你伤了或是被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将伤你的人挫骨扬灰。若是救不了……我也要替你报了仇,再随你而去。
可若是我伤了或被抓了,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愿如此……
“小骗子。”齐瑄捏住宋淮的鼻子,威胁道:“再说一遍。”
“不!心!疼!”宋淮一字一句答,被对方捏着鼻子,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含娇带嗔。
宋淮拍开他的手,摸了摸鼻子,嘟囔道:“羞不羞啊你!”非要人把心疼你这样的话说出口?
齐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咬牙道:“口是心非!”
“厚颜无耻!”宋淮手撑着齐瑄的肩膀把他推开,一溜烟跑了。
分明是害羞了,齐瑄看着他的背影,抑制不住扬起的唇角。
————
六月二十,大朝过后,齐瑄如往常一样去户部,途中却接到了北狄使者请求会面的消息。
齐瑄改道去了使馆,没过一会儿,齐琛也到了。
齐琛脸色憔悴,眼下乌青骇人,想必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瘁,过得很不好。
齐琛对齐瑄的态度也十分不耐,敷衍地喊了一声皇兄,就坐在一旁不开口了。
拖了数日的和谈终于有了进展,北狄使者终于松口,表示可以做出一些让步,前提是,他们要先见大王子。
齐瑄点头答应,派唐铮去请定北侯。
齐琛和图烈几人都愣住了,仿佛对齐瑄要求定北侯陪同的提议十分不解,不解中还带着不满。
齐瑄提议要定北侯陪同,是出于谨慎。他对上辈子狄川出逃一事耿耿于怀,如今与他打交道,生怕自己忽略某些细节,出现纰漏。
如今再看齐琛的反应,怕是已经有了别的动作。
北狄如今的大王狄封,生母是个中原女子,与一异族男子相恋,随他迁居北狄,谁知竟被当时的北狄大王瞧上,强抢入宫。
那女子没过多久就怀了身孕,但北狄大王对此子的血脉存疑,在其降生后,不肯赐予他呼查尔的姓氏,而是给他取国名“狄”为名。
谁也没想到,这名生父不详、连王子都不算的孩子,成为了北狄最出名的战将,以国为姓,以生母的姓氏做名,为自己取名狄封,又在掌握兵权后,屠尽呼查尔王族,自立为王,比原先的呼查尔王族野心更盛,一直想吞并中原。
狄封的原配也是一位中原女子,在他登基后封了王后。她所生的长子狄川,眉眼极似其祖母太后封氏,是最受狄封喜欢的一个儿子。
所以这次北狄使者身负王命,必须将大王子完好无缺地带回北狄。
狄川被押回京城后,一直关在天牢里,由宋骁亲自审问,尝试从他口中探听关于北狄的消息。
狄川自然是不肯说的,说了便是叛国,不仅北狄回不去,大宁也不会保他。
接到负责和谈的旨意之后,齐瑄也见过狄川几次,骨头倒是硬,受了多少折磨人却不见血的审问手段,硬是咬牙不开口。
北狄使者一来,狄川也获得了一丝优待,被圈禁在禁宫中,由禁卫军三层外三层地严密把守。
齐瑄等人在宫门与定北侯汇合,却没想到,宋骁把宋淮也带上了。
齐瑄对他笑了笑,走过他身边时,抓了一下他的手腕。
宋淮动作一僵,瞪了他一眼。
禁宫西北角,是宗府禁地,犯了错的宗室子弟,若非处死或流放之罪,一般都会被关在这里,而非天牢。
但大宁立国至今只有三代帝王,宗室也不甚繁茂,犯错的子弟就更少了,所以这处禁地几乎是空的。
狄川好歹是一国王子,便迁到了这里关押。
院子里,狄川坐在亭子里,盯着面前的茶杯发呆,虽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但仪容整洁,没有丝毫阶下囚的模样。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才慢慢转过头,看清齐瑄身后的人,腾地一下起身,茶杯打翻在地,狄川踩着碎片快速走来,脚步竟有一些踉跄。
“殿下!”德古延立刻迎了上去,扶住了狄川,而狄川的视线,却落在了图烈身后。
那是……班拓?
作者有话要说: 瑄瑄:淮淮只是不好意思说,但他一定心疼我!
淮淮:(翻白眼)没有,不心疼。
瑄瑄:口是心非!嘿嘿嘿嘿~~~
淮淮:…………傻子。
瑄瑄:淮淮笑了嘿嘿嘿嘿~~~
第22章 会面
狄川的相貌遗传了异族男子与中原女子各有的长处,轮廓分明,五官j-i,ng致,据说那双桃花眼,最像他的祖母——太后封氏。
此刻狄川被德古延扶着胳膊,顺势攥紧了他的手腕,却眼睛死死盯着班拓。
班拓愣愣地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走到狄川面前,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喊道:“殿下……班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班拓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扶住了狄川的另一只手:“王后娘娘亲手给您做了衣裳,我给您带来了。”
狄川死死地看着他,良久才动了动唇,微哑的嗓子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多谢你……母后她还好吗?”
班拓:“王后娘娘身体康健……就是担心殿下,憔悴了许多。”
“好!……好!”狄川松开了德古延,双手抓住班拓手腕,短短二字却泄露出了担忧与隐忍,眼眶也有一点发红。
但齐瑄分明看到,被狄川抓住手腕那一刻,班拓视线突然从狄川脸上转到自己手腕,微微一颤,却又很快止住了动作,抿紧了唇。那是吃痛的下意识反应。
这次跟着齐瑄进宫的北狄使者,除了主使德古延和图烈,还有在使团中身份不明的班拓——无官无职的十七岁少年,却跟着使团千里迢迢来到大宁,且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德古延和图烈身边。
北狄使者替班拓报备的身份是王后娘娘收养的一个孤儿,年纪比狄川小六岁,自小跟在狄川身边,不是奴婢,更像是玩伴,与狄川如亲兄弟。
但齐瑄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根据上辈子的一些线索,他心中已有猜测,此时看到狄川的反应,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此外,班拓还带了一个据说是与他一同伺候狄川的下人吉桑,给狄川带了衣物和吃食。
齐瑄命人事先给几个人搜过身,确定没有能伤人的物件,扣下了容易做手脚的吃食,允许他们将检查过后的衣物带给狄川。
狄川与班拓泪眼相见之后,德古延几人要求单独和狄川叙话。
齐瑄让他们去了亭子里,而齐琛和宋淮父子,与他一块站在不远处,维持着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又能清楚瞧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的距离,四周还有禁卫军把守。
德古延和狄川说话的声音很克制,图烈则几乎不开口,只隐约能听见挨着狄川坐着的班拓那少年人独有的清亮嗓音,但他们换了狄语,齐瑄听见了也不明白。
“他们在说什么?”齐瑄突然凑到宋淮身边问。
宋淮:“……”
不是答应了……不偷听吗?
站在二人左右两边齐琛和宋骁同时转头看向两人,齐琛下意识皱眉,就听见宋骁道:“狄川说宣王对他用了刑。”
齐瑄:“……”
分明是岳父大人动的手!
齐瑄张嘴想辩,忽然瞥见站在自己另一侧的齐琛正看着自己,顿时闭了口,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亭子中的人。
宋淮瞧见他这副表情,抿唇压住笑意,被身旁的父亲淡淡瞥了一眼,头皮一紧,立刻收敛心神,认真地监视起狄川几人,却又因为被父亲撞破了小心思,耳尖微红。
齐瑄余光瞥见宋淮红红的耳尖,伸手挠了一下宋淮的手背,宋淮一个激灵,耳朵更红了,挪了挪步子,离齐瑄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