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往哪走?
渡女突然有点茫然。
管家邓安悄然随在渡女身后,他看那女子步履平定,心态悠和,与莫公馆刚才的鸡飞狗跳全然不同。不过,她怎么不走了?
渡女缓缓停驻于公馆大门前头的空地上。
邓安圆眼眨了眨,心道:莫不是现我了?突然就听见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杜女!”
就见一个耄耋老头从另一侧的不远处来到女子身旁,那女子看到老头先是一脸惊讶,待老头走近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便相携离开了。
邓安心想,光顾盯着那丫头,竟不知道这老头是何时出现的。看这老家伙满头花白,样子应该有六、七十岁年纪了,却见他步履矫健,走起路来还虎虎生风的,光看背影,竟像个精神烁砺的壮年男子。
邓安心里纳罕,眼见那两人就要走远,忙撒丫子跟上。
“河公也来了人间,这迷津河里的迷魂们谁来打散?”
头花白的老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哼,你们渡女的船篙不是照样也能打散魂魄吗?再不济,逃了的魂,侥幸几个来到人间的,也逃不过你们渡女的法网。”
千百年来,有多少不愿忘却前尘往事而拒喝孟婆汤的魂魄,拼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跃进迷津河里,以为能够避过一劫。而他们不知,河公等的就是这些执迷不悟的游魂,散魂锤一敲,前世来生皆散了。就算侥幸逃到人间的,也有迷津河里的渡女来阳间收你魂魄。
“河公,我们渡魂,你散魂,各执各的差使,没什么好埋怨的。”渡女的语音里听不出半丝情绪。
“迷津河里千百年来不曾遇过你这样一位渡女。”
渡女歪过头来看河公,还是那张脸,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了,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渡女并不擅长察言观色,也不关心河公来人间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想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两人默声而行,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一个石墙斑驳的巷弄里。此时的太阳已经斜到了西边,光和影中都带上了一股幽暗之色,阳气渐散,正是斜阳暮景之时。
河公抬头,望着胡同里每家每户石墙上冒出来的屋檐,檐角尖头微微上翘,屋宇之上的一管管烟囱,一连十,十成片,炊烟袅袅。而装在这屋宇之下的,就是俗世里的柴米油盐,贪嗔痴恨,红尘人间。
河公一捋白须,抬手拍了拍渡女的肩膀,提高声贝笑道:“乖孙女儿,咱爷儿俩到家了!”
渡女不动声色,似乎对河公以“爷孙”相称的叫法并不以为意,只放眼打量眼前的胡同。
正走着,一只小京巴狗,不知由哪户没关紧的家门里钻了出来,一枝箭似的带喊带叫地穿过两人跟前,一眨眼的功夫又不知窜到哪儿去了,只有“汪汪汪”的吠叫声不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