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慕容席狐疑地扫了眼馆内。
林子轩道:“连秋华姑娘他都看不上,那就只有这种可能了啊。”
南馆的陈设简洁典雅,馆内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爹爹”将他们请到了二楼。
矮榻靠着方桌,榻面狭长,中安藤屉,下有束腰,腿足低矮,足端做成内翻马蹄,雅座由一层浅色帷幔隔开,似有若无地遮挡住里面的人,设计的挺有情调。
不一会儿就上来了四名男子,容貌皆上乘,其中三个轻纱蔽体,发丝随意披散着。
他们自觉地坐到林子轩三人旁边,轻声细语地报上名字。
“含春。”
“知夏。”
“云秋。”
唯一一个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坐到了顾澈身旁,他用玉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长发服帖地顺在背后,音色冷淡,“霜雪。”
“见过几位爷。”四人齐声道。
“你们都去那位爷那儿。”林子轩指向顾澈道。
顾澈抬眼,“不必了,”他斜瞥了眼青衫男子,“他留下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被一脚踢下床
那就晚上再爬床(oo)
一只:居然背着我去花天酒地!等着跪搓衣板吧
澈哥:弟弟我错了
一只:……
澈哥:宝贝我错了
一只:……
澈哥:媳妇儿,我再也不敢了
一只:(?i _ i?)
第5章 第 5 章
亥时,顾府。
顾清屋内亮着灯,他坐在桌案边,望着窗外。
今夜没有月亮,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顾澈还没有回来。
他平日不会这么晚归,兴许是早上自己一脚把他踢下床,又第一次出现那种生理现象,因为太过于羞愧才没有回来吗?顾清想道,心里有一点小愧疚。
夜里的南馆亮着幽暗的光,空气中都带着些情/色的味道。
顾澈饮了不少酒,醉意朦胧,侧身看了看给他斟酒的小倌,安静而又乖顺,莫名心里一阵烦闷,手撑着额头道:“今日有些晚了,该回去了。”
林子轩召来了丞相府的马车,铺满兽皮、宝石镶嵌的内里装饰处处张扬着丞相府的财大气粗。
慕容席低声骂他“蠢货”。
财不外露,他迟早要遭。
“你怎么就要走了,要那清倌卖身也不是不行。”林子轩道。
顾澈正在闭目养神,没有搭理他,慕容席斜了林子轩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子煦对他有意思了?”
“没那个意思吗?我还以为光留下他,是对他有点意思呢。”
“其实,”君天骐神色自然,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大致知道子煦兄的烦恼了,办法很简单,实在难受的时候运动一下出出汗就好了。”
半饷,顾澈抬了下眼皮,道了声“多谢”。
马车行到了顾府府邸,顾清听到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响,披了件外衣就撑着伞小跑出去。
顾清一出来先看到的就是他修长的腿。撑着伞向前几步,踮起脚尖给他遮雨,同时也看到了帘子后边坐着三个陌生人。
顾澈从马车上下来接过小家伙手里的油纸伞,眸光温柔,“阿清这么晚还在等我吗?”
他身后几人都探出头来看,顾清皱了皱眉,沉默着拉他往府里走。
林子轩对慕容席使了个眼色,慕容席不理他,只让马夫快些把车驶走了。
“你不想见见子煦的弟弟吗?”
“刚刚见过了,而且,我不认为顾少的弟弟想见你。”
。……
“你还真去找你的狐朋狗友求教啊。”他离得近了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喝酒了?”
顾澈勾着唇角不作答,快步走进顾清的屋里,胡乱脱了外衣就往顾清床上躺。
“哎!”顾清没拦住,追过去就看他一身酒气地躺到自己床上,还缩到了最里边,气不打一出来,“你跟我这耍酒疯呢?!”
顾澈半睁着眼,可怜兮兮地委屈道:“阿清你好凶。”
“就是这么凶,你待怎的!”顾清叉腰道。
“不怎的,为兄给阿清暖好床了,咱们睡吧。”顾澈带着浓浓的鼻音,颇有撒娇的意味,他掀开一边棉被,示意顾清躺下。
顾清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又心软了!
一阵冷风吹过,顾清打了个冷颤,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犹豫片刻,吹熄了烛灯,这才不情不愿地躺到了顾澈旁边。
“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顾澈道,他夹杂着淡淡酒味的热气吐到顾清脸上,莫名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阿清的气。”
顾清哼唧两声,少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顺势搂他入怀,他身体一僵,却是没有动。好半响才放松下来。
听得顾清的呼吸越来越平稳,顾澈才半睁着一只眼打量他,看他睡得安然,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搂住顾清的手紧了紧。
一夜好梦,顾清做梦梦见自己抱了个暖呼呼大暖炉,睡得很是香甜。一直秉承作息规律的他,难得睡了个懒觉。
到午时,才舍得睁开眼。
镂花窗开了个小缝,院落里早已覆盖了一层雪白。
下雪了!
顾清将雪狐毛披肩披上,跑到院子里。他一蹦一蹦地踩着雪地,看雪花轻飘飘落到掌心,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院中的小人已有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七八岁那么大。踏进院子,顾澈目光追随着那瘦小的人儿,心中一片柔软。
现在的阿清,才像是一个孩子。让他想要留住他的无忧无虑,保护好他的纯真笑容。
顾清抬眼看到顾澈站在院门口,扬声笑道:“澈哥,下雪啦。”
他的家乡原来是不下雪的。
顾清动作僵了僵。
他的家乡?他没有家乡了。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似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顾澈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蹲下身跟他平视,“以后每年哥哥都陪你看雪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看这一件心爱的宝贝。
愣怔后顾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松开顾澈握着自己的手,在雪地里随意抓了一把就往顾澈身上扔去,后者没留神,被砸个正着。
顾清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开,眼里仿佛在说“快来抓我”。
“阿清。”少年无奈地叫了声,挽起袖子也在雪里抓了一把向顾清砸去。
家仆守在院外,一边探头往里边看,一边交头接耳。
“好久没见过大少爷这么高兴了。”
“是啊,从找回小少爷后大少爷的笑容都变多了。”
院中的人跟外界隔绝,欢笑打闹,你追我赶。
打雪仗打得累了,顾清一屁股坐到地上。
“认输,我认输,澈哥你体力也太好了吧。”
顾澈坐到他旁边,“是你体力太差了。”他大清早起来围着顾府跑了几圈,还是刚刚沐浴完过来的。
“我不服!”顾清气喘吁吁地喊道,“你比我大,比我高,才赢我的。”
顾澈道:“是是是,阿清再过个两年,就会长到我这么高,到时候我就赢不了了。”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顾清猛然惊觉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幼稚事,说了什么幼稚话。
像个幼稚鬼。
“过了年就是阿清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清一股气涌上来,语气也有些冲,“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万一我不是顾沅呢?”
顾清心里有个疙瘩——就算他这具身体真的是顾沅,里边也不是原装货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们发现他根本就不是顾沅。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遇到顾澈和顾夫人,他无所畏惧,他还是那个惹人嫌的顾清。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决心从头来过,接受了别人对他的好,也慢慢地在改变自己。所以他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们告诉他,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不属于你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人一无所有,他没有什么好畏惧,但让他拥有了一切,就会害怕失去。
“不是便不是吧,”顾澈对他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更乱了,“只是因为是阿清的生辰,才是独一无二的。”
顾清看进顾澈眼里,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只身在一片雪白中。
慢慢听,雪落下的声音。
竟是如此好光景。
他以前不爱笑,但自从到了这里后,会因为这个少年而抑制不住笑意,“澈哥,谢谢你。”
顾澈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小傻瓜,谢什么。”
顾清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起身回了屋,顾清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可以看到身后的顾澈。
他正专心地用一把木梳给他理头发,黑发用玉带束了个冠,白皙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垂下,覆在眼睛下方投s,he出一层厚厚的y-in影,那双如清潭般清澈明亮的黑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不尽温柔,肃然时却仿若寒星,如深潭般深不见底。
顾澈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顾清知道他只是不曾在他面前显露过锋芒。他对他从来都是宠溺且温柔,热情却细腻的。
“澈哥,今日要去哪里吗?”看顾澈给他罩上了件亮绸面的青色对襟袄,又穿上了白鹿皮靴,显然是要出门。
顾澈道:“带你去个地方。”
随着他出府,顾清还是第一次步行于京城长街,天下着小雪,与顾府的宁静不同,繁华喧嚣的长街上很是热闹,能遇着各式各样的行人。
顾清观察他们。有热情叫卖的商贩,掩面含羞的闺秀,当然,更多的是风姿绰约的男子。
确实,这个男风盛行的地方,男子是要比女子更柔美的。顾清转向身旁的少年,他足足高了他两个头,在人群中依旧是那么耀眼。
翩翩少年,颜若冠玉,目如朗星。
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这个少年。
路程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位置隐蔽的地方。
顾澈转动了一旁的石盘,大门便缓缓打开,他领着顾清径直朝楼上行去。
“澈哥,这里就是孔明院吗?”顾清兴奋地东张西望。
孔明院的机关大师都拥有自己的密室,因此这楼阁看起来空无一人。
顾澈点头,带他进了间幽闭的密室,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些零件放于石桌上,“上次送给你的机关鸟在身上吗?”
顾清从袖口拿出那只小巧可爱的机关鸟递给他。
不用猜顾清都知道他是要将小木鸢修好。顾清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脸,聚j-i,ng会神地看他。
他将机关鸟拆卸开,往里组装了个卷紧片状的钢条,又将一些木条置换成青铜组件。这只小木鸢太过袖珍,必须要十分j-i,ng细的工巧技艺,因此顾澈动作很娴熟却又格外小心。
顾澈修长白皙的手指让顾清有些晃神,不禁移了目光打量起面前专注的少年。
他一直知道顾澈长得好看,但制作机器时的顾澈特别好看。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光是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就特别容易让人着迷。
果然,认真做事时的男人是最帅的。
顾澈抬头看他,目光如炬,顾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干笑两声道:“澈哥是真的很喜欢机关术啊。”
“嗯,可惜我不能成为一个机关师。”他又埋下了头,苦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式口嫌体正直:哼(*?︶?*)
第6章 第 6 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让自己后悔。”
这话他说给少年听,也是说给自己。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死了都没个牵挂。
顾清的眸子亮得发光,在幽暗的密室宛若星辰璀璨。
少年放下手中的木鸢,直直地看着他。密室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少年慷锵有力的心跳声。
良久,顾澈才弯了嘴角,在木鸢的腿上刻了个”清“字。
“现在它可以飞了。”
年期将近,顾府置办了不少年货。到处都装饰着大片大片的红色,一向较为冷清的顾府一时间都生龙活虎起来。
顾清被迫穿上了大红袄子,像个吉祥物似的立在院里。
“澈哥!你告诉我,我今年该多大了?”顾清竖着眉问道,他终于冒了些个头,及到顾澈胸前。
顾澈擒着笑意,“年后就该十三了。”
“那你看看我这袄子,分明是小孩子穿的。”
“阿清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啊。”
顾清跟他沟通不了,瞪大眼睛不说话,更像个吉祥物了。
过年这天格外冷,也格外热闹,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顾清刚醒,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
不情不愿地穿上大红袄子,他胡乱梳了个松松垮垮的髻,心想顾澈今日怎么没有来。
想啥来啥,顾清刚准备去找他,他正好推门进来。
顾澈拉起他就往外走,“父亲回来了,带你去见他。”
顾清突然紧张起来,他叫住顾澈,“澈哥,”他脸上有些无措,“你帮我重新梳下头吧。”
他乱蓬蓬的髻松松垮垮,确实显得很滑稽。顾澈牵着他回了屋,一分无奈两分好笑七分宠溺地道:“阿清这么大了还不会梳头发。”
顾清面上有些红,他一个新时代老男人,哪里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哪里知道怎么打理,不一剪刀给他咔嚓剪掉都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