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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3

推了推。应急阶梯就在眼前。是灰色涂装的铁制阶梯。是简朴、务实、只追求功能性的阶梯。没有做成那种为了只穿丝袜的脚,而且身穿紧身迷你裙的女士可以上下的阶梯。junko shimada也没有想到需要按照上下首都高速公路三号线紧急避难用的阶梯来设计服装。大卡车从对面车道驶过,阶梯就被晃得颤颤发抖。风从钢筋的缝隙处掠过发出呼啸声。但是阶梯就在这里,接下来只是拾阶而下到达地面而已。

青豆最后回首望去,以结束了演讲站在讲坛上等候听众提问的姿势,目光从左至右,然后从右至左地扫过在路上首尾相连排列着的汽车。车队从刚才到现在纹丝未动。人们被堵住,也没有其他事可做,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们很纳闷这个女的到底要干什么呢关心和漠不关心,羡慕和轻蔑相互交织的视线全都投向翻到铁栅栏那头的青豆身上。他们的感情无法倒向一方,如同不稳定的秤一样来回摇摆。沉重的缄默笼罩着周围,也无人举手提问即使有人提问,青豆也没有回答的打算。人们只是在无言中等待着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契机。青豆微微颔首,咬着下唇,透过深绿色的太阳镜品评了一下他们。

我是谁,要到哪里去,要去干什么,你们一定想象不到吧。青豆嘴唇不动地这么说着。你们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寸步难行,甚至连后退都不行。但我不是这样。我有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所以我要先走一步了。

青豆最后想干脆冲着那里的人们皱下眉,但只是这么想想,没有时间做多余的事,一旦皱了眉,要恢复到原来的表情还是要费些工夫的。

青豆背对无言的观众,脚底感受着铁板的透骨寒冷,稳步沿着紧急避难用的阶梯开始下行。四月初的寒风吹动着她的头发,不时露出她歪斜的左耳。第2章

天吾

有点别的想法

天吾最早的记忆是在一岁半的时候。他的母亲脱下衬衫,解开白色内衣的肩带,让不是父亲的男人xi吮乳投。在婴儿床上有一个婴儿,那大概就是天吾。他把自己当作第三者注视着,或者那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吧不,不是。躺在那里的大概就是一岁半的天吾自己。这他从直觉上就能知道。婴儿闭着眼,发出轻轻的呼吸在睡着。对天吾来说,那是人生最早的记忆。那大约十秒钟的情景在意识的垣壁上打下了鲜明的烙印。既无前者,也无后者。如同遭遇大洪水袭击的街上的尖塔,那记忆只是一个孤立的,在浑浊的水面上露出的一个头。

一有机会天吾就会问周围的人。你能想起的人生最初的情景是在几岁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那是四岁或五岁时候的事,最早也就是三岁。没有比这再早的了。孩子对自己周围的情景,能够当作具有逻辑性的东西来看待,并加以认识,似乎至少也要在三岁以后。在此之前的阶段,所有的情景都只是作为还无法理解的混沌状态映入眼帘。世界就像一锅稀粥,稠稠糊糊,没有骨骼,无从捕捉。情景在脑子里不会形成记忆,从窗外一闪而过。

不是父亲的男人在xi吮母亲的乳投意味着什么,对一岁半的幼儿来说当然是无法作出判断的,这是毋庸质疑的。所以如果天吾的记忆是真实的,恐怕他也是没有作出任何判断,只是将目睹的情景如实地印在视网膜里吧,就和照相机将物体只是作为光和影的混合物,机械地记录在胶卷上一样。而且可能随着意识的成长,那个被保存的固定影象被一点一点解析,其所包含的意义也被赋予出来了。但是那种事情在现实中真的可能发生吗在婴幼儿的脑子里可能保存那样的影象吗

抑或那只是虚假的记忆吧一切都是他的意识在日后出于某种目的性的企图而随意臆造出来的吧记忆的捏造天吾也充分考虑到了这一可能性,而且得出了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的结论。作为臆造的事情,记忆也太鲜明了,有太强的说服力了。那里的光线、气味、心跳等等,这些实在感占了绝大部分,不会是假的。而且假定那一情景是实际存在过的,各种事情就都能得到很好的解释,不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情感上。

这一为时十秒左右的鲜明影象常常会不期而至,既无前兆,也无迟疑,亦无敲门声。在乘电车的时候,在黑板上写算式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在和谁面对面谈话的时候比如象这次这样,它都会突然造访天吾。犹如无声的海啸席卷而来。发觉的时候,已经横亘在了他的眼前,手脚完全麻木,时光暂时停滞,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无法正常呼吸。周围的任何事,一切都变得和他无缘,液体的幕壁将他全身吞没。虽然世界被黑暗所笼罩,但意识并不模糊,只是轨道的节点被切换。意识在某些部分上反而变得敏锐,没有恐惧。但是无法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地闭着,周围的声音也远去。而那熟悉的影象又一次次在意识的屏幕上放映。身体的各处沁出汗来,能感到衬衫的腋下洇sh了。全身开始微微地颤栗,心跳加速,力度加大。

在和别人同席而坐的情况下,天吾会佯装站立晕眩。这是事实,和站立晕眩很相似。只要过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他从衣兜里拿出手帕,捂着嘴原地不动,他抬手向对方示意,没事,不用担心。有时过三十秒结束,也有时持续一分钟以上。其间相同的影象如同录象带处于重放状态,自动反复播放。母亲解开内衣的肩带,一个男人xi吮变硬的乳投。她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熟悉的母乳气味淡淡地弥散。对婴儿来说嗅觉是最敏感的器官。嗅觉可以告诉他很多东西,有时可以告诉他一切。听不见声音,空气变成粘稠的液状,能够听到的只是自己柔弱的心音。

他们说:看这个。他们说:就看这个。他们说:你在这里,你除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这些话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次的“发作”持续时间很长。天吾闭上眼睛,像以往那样用手帕堵住嘴,紧紧地咬着,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只有等到一切都结束以后,根据身体的疲劳程度来估计。身体消耗得很严重,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疲劳,等到能够睁开眼睛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虽然意识想尽快苏醒,但肌肉和内脏系统却不听使唤。如同弄错了季节,提前醒来的冬眠动物。

“哟,天吾君”有人一直在叫他。那声音听起来象是从洞穴的深处隐隐传来的。天吾想起那是自己的名字。“怎么样了又是老毛病吗要紧吗”那个声音在说道。这次听起来近了些。

天吾终于睁开了眼睛,对准焦点,注视着自己握着桌边的手,确认了世界还完好地存在着,自己也毫发无损地在这里,虽然还有点麻木,但那的确就是自己的右手。还散发着汗味,就象在动物园里某些动物的栏杆前闻到的那种奇妙的粗野气味,可这无疑是他自身散发出的气味。

口渴了。天吾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一边注意着不洒出来,一边喝了半杯,休息了一下,调整呼吸,接着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意识逐渐恢复到原位,身体的感觉也恢复了正常,他把空杯子放下,用手帕揩揩嘴。

“对不起,已经不要紧了。”他说。他认出在他对面的是小松。俩人正在新宿站附近的咖啡馆谈事,周围的谈话声听起来已经和正常的说话声音一样了。在旁边桌子一起坐着的两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望着这里。服务员脸上浮现出不安的表情站立在近处。也许是在担心他在坐位上呕吐。天吾抬起脸,向她微笑着点点头,就象是说“没问题。不用担心。”

“刚才,是发病了吧”

“不要紧的。只是好象站起来头晕。就是厉害了点。”天吾说道。声音听起来似乎还不是自己的,但是总算比较接近了。

“如果开车的时候发生这种事,那可不得了。”小松看着天吾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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