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莘住的院落,离哲哲住的院落,也就转了两个弯儿。
哲哲回府后,没事就往她那里跑,两个人在院子里,看天发呆也好,做女红,画画也好,谁也没有说什么。
府里的下人,都在忙了,准备着嫁妆,裁了嫁衣,公伯夫妇也总是见不到了。
所以,这些日子,公伯圣德,对哲哲同梁哲成的事,只是吃早饭的时候说了一回,让她以后注意些女儿家的矜持,就不再言语了。
还好,没拉着她单独说些什么。
真要拉着她说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呢!
眼看九月过去了,日子一天天接近婚期,绣娘们来找莘莘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哲哲这次来,又在门外的秋千上坐了一个时辰。
院里的叶子开始黄了,秋风渐起,寒意渐涨,抬头看天,都远了好多。
哲哲有些感慨,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在感慨什么。
“来了怎么不到屋里找我?”送走了绣娘们,莘莘歪头看着秋千上的哲哲。
“进了屋,你也忙的没有空闲,不如我在这里晒晒太阳,”哲哲指了指天,“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很好!”莘莘倚在门旁,把丫鬟遣了出去,抬头看天,好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还有三日!”
还有三日,就是出阁的日子了。
“你要不要紧?”哲哲其实是想问她,心情好不好,难不难过。
“无妨,”莘莘看着她笑了笑,过来跟她一起坐在秋千上,“小时候,咱们俩就经常在我这院子里荡秋千,如今想来恍惚的很,原来十几年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
“人嘛,总会长大的,”哲哲与她一起,慢悠悠的荡着秋千。
“是啊,”莘莘环顾着整个院落,“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出了阁,就算是世子府的人了,以后,兴衰荣辱,皆有夫家定夺,这个从小到大的家,再也庇佑不了她了。
不过,还好,她可以庇佑这个家。
“开心点,”怎么这话越说越伤感,虽然秋天,确实让人伤感。
“我们说点开心的,”哲哲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把梁哲成认错成世子的时候,他送我簪子,吓得我啊,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呢!”
“告诉我什么?”
“世子是色胚啊!”不过,现在么,“谁知道是我弄错了!”
“叶琼文,叶世子啊,”莘莘笑了笑,呢喃了两句,“你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哲哲一脸惊恐,“你别说,我跟他之前有什么啊!”
“没什么,”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我告诉你些坊间的传闻,想不想听?”
那必须的啊,哲哲忙点头。
坊间说:
公伯家二千金自小就聪慧伶俐,姿色俊秀,小小年纪,自有一股傲气,尤擅诗词。12岁上元节,受邀参加宫廷宴会,一首长歌颂,深得圣上和太子的青睐。有传,皇上有意将其赐婚于太子长子。
等等,哲哲抓住莘莘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皇上原本要赐婚我跟他啊?”
信息量太大,哲哲一时接受不了。
“你觉得呢?”莘莘看着她,“作诗的事不假,圣上跟太子青睐你,也不假!”
“那赐婚――”难不成也不假?
“赐婚,”莘莘冷哼一声,“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些闲人,吃饱了没事做,到处造谣!”
“那就是假的咯,”哲哲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那就见鬼了。
“阿姊,你不用理这些,”哲哲看她有些生气的模样,忙宽慰她,“寻常人家都这样,没事就喜欢议论别人,也不就只说我们,邻居家丢了只鸡,都能扯成是黄大仙来报仇呢!”
哲哲记起来在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她从小是在镇上长大的,但父母在老家的村里还有几亩地,闲的时候就在镇上做小生意,农忙的时候,就回去捯饬那几亩地。
哲哲小时候经常同他们一起回奶奶家住,晚上大家都端了饭菜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聊天,能把十里八乡的破事都说一遍,各种说法,越聊越离谱,年纪小的时候,还觉得听起来很有意思,后来长大了,真是听不下去。
什么都能扯,什么都能编,要不是没有文化只会种地,恐怕都能当编剧了!
“捕风捉影,也是有风有影才能捕捉的啊!”莘莘从秋千上起来,伸了个懒腰,“以前,这些子流言,我总觉得听着有趣,如今想想,真是无趣的很!”
“让我猜猜,”哲哲也从秋千上下来了,“这外头的人是不是天天造谣说咱们俩关系不好?”
“咱们俩关系好吗?”莘莘反问。
“不好吗?”不对啊,阿婉说她俩关系挺好的啊,不是外边传的那样啊!
“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
“那也不会很差吧,”哲哲摸了摸鼻子,“难道,你还恨我吗?”
那晚,我给你锁魂铃的时候,你明明就是不恨我了的样子。
平时你也不恨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在回来那晚,拉我出来,不让爹当所有人的面骂我!
“不知道,”莘莘回答的很干脆,“说不恨,心有不甘,说恨,又下不定决心!”
“我铃铛都给你用了,”要不你就原谅我吧?
“你有没有用它跟表哥说过话?”莘莘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铃铛。
这个嘛,真没有,哲哲沉默了,而且,这个铃铛本来也不是招魂的。
“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莘莘就地做了下去,“我只知道他受伤了,很严重,出事的时候,我想去找他,爹娘把我锁在院子里,我哭了很久。”
“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他死了,”莘莘抱着双膝,“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他真的没了。”
“对不起,”哲哲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说起来,你们不见的那会儿,我真的有担心过,是不是你俩有了感情,背着我私奔了,”莘莘勉强给出来一个微笑,“那会儿,我一会儿担心你们两个人的安危,一会儿又恨透了你们,觉得你们背叛了我!”
“我不会背叛你的,”这一点,哲哲可以保证,不管是之前的公伯哲哲,还是如今的哲哲,心底都关心着这个姐姐。
“我知道,”所以啊,才恨不起来,“我知道,其实这个祸,是我同他一起闯出来的,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啊?”哲哲没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开始,叶琼文的赐婚对象就是我,”
想起那年的上元节,自己同哲哲一道,因为不懂诗词,他们吟诗作赋的时候,就去看花灯去了。
原本是在桥上等表哥,谁知道一旁的马车里,金枝玉叶的世子殿下,下了马车,到了面前,手里一盏牡丹花灯,一脸温柔,要送给自己。
一时间的惊慌错乱,下意识转身要跑,谁知道跟着世子的仆从拦了路,当场就急哭了。
“别怕,”叶琼文弯下腰看她,“我不是坏人,只不过是从这路过,见姑娘生的好看,这牡丹花灯,姑娘拿着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