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我”
谁知刚说了一个字,只听车门砰的一声响,水镜的心脏差点顺嗓子眼飞出来,好容易积聚的勇气瞬间熄灭,大手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来,身体重新恢复正襟危坐。
车门从外面打开,澄观一阵风般跳进车子里,扑通坐到水镜身旁,喘几口气,撇起小嘴不满地说:“道长一路走得飞快,阿观追得好辛苦,赶车的,可以走了。”
车夫打马扬鞭,马车飞快地奔驰在官道上,沿途冷君邪已做过周密部署,即便这样,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派出亲卫营中最精锐的五百骑兵护送。
马车里变得非常安静,水镜将头尽量扭向车窗一边,脸红得像火烧云,宋清瞳看到他那个样子,也觉得有些尴尬,如果猜得没错,他刚才是要向她表白吧这么说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也不在乎她身边有男人的事实
可是他的眼里不揉沙子,最容不得污秽不堪的事物,那道鄙夷的目光至今她还记忆犹新,相爱容易相处太难,到时极有可能因爱生恨,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就太不划算了。
幸好澄观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可爱,铮亮的脑瓜瓢像是一只特大号的电灯泡,照得人心底透亮。只是,他身上这身袈裟,看着怎么有点别扭
“阿观,你又长高了,袈裟该做新的了。”
澄观低头看了看,烦恼地说:“这些天个子猛长,以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宋清瞳微笑着说:“等回宫里,朕命人给你做几套。”
澄观眼睛晶亮,“真的吗谢谢皇上了”
宋清瞳莞尔一笑,这时,马车似乎行到坑洼处,车厢里猛地一颠,差点把宋清瞳颠晕过去,然后脑袋就开始迷糊起来,自己也分不清是被颠簸的,还是胎毒发作。
澄观骨碌着眼珠,好奇地望着宋清瞳,见她双目微阖,懒懒地歪在座椅里,方才还神采奕奕,转眼间变得恹恹无力,其实这样看着她似乎没那么讨厌了,突然想到圣雪令,于是问:“雪如来发出圣雪令要亡你的国,你不怕吗”
宋清瞳阖着眼睛回答,“呵呵,怎么不怕,不过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澄观眉毛挑了挑,“雪如来令出必行,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不如我留下来保护你吧。”
宋清瞳扑哧一笑,支起眼皮,正对上澄观晶亮的眼眸,这令宋清瞳想起上次他谈起雪如来时崇拜的目光,他保护她切他是想要雪如来的签名照吧。
头越来越沉,慢慢地,宋清瞳终于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两根盘龙床柱映入眼帘,宋清瞳发现自己躺在无比熟悉的龙床上,她回来了寝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楚天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烛光,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低沉浑厚的声音说:“皇上已无大碍了。”
他为她疗过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手臂支起身子,有些费力的靠坐到床头,看一眼面容沉肃沉默不语的楚天墨,水镜一定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了吧,他生气了
“对不起,相父,我不该自作主张,可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楚天墨深眸微动,祭天出那么大事,她居然处理得滴水不漏,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她完全变了,变得让他震撼,可她应该告诉他,叹息一声道:“臣为皇上办事何谈麻烦,皇上,臣倒希望您还和过去一样,而不是擅作主张,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清瞳的心咯噔一声,精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变化,他想到什么了
楚天墨见宋清瞳垂首不语,不由心软,想到圣雪令,剑眉紧皱,“雪如来身为离宫宫主,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年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传闻此人极擅谋略,常常胜人于无形,他既然抛出圣雪令,便是有了十足把握。离宫的人马可能已经渗透进京城和朝堂上,臣会着人秘密勘察离宫j细,请皇上不必担忧。”
宋清瞳微微一笑:“相父受累了。”她不信以一国之力还斗不过一个江湖帮派。
楚天墨又道:“明日是中秋,皇上身体虽无大碍,也不宜操劳琐事,中秋宴就由臣代皇上宴饮群臣吧。”
就在这时,宫女进来禀告:“华贵君在殿外求见。”
、第三十三章 又见云瑾
宋清瞳略一犹豫,她现在身体虚弱,不想见任何人,“传朕的话,朕同相父商议朝政,请华贵君先回去。”
宫女领命退出寝殿,楚天墨深沉的目光看一眼宋清瞳,她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曾几何时,她宠爱的男子请求召见,不论她手头正在处理多重要的事务,都会放到一边,而今,她对侍寝都那样排斥,有些事本不该他来提醒,但是关系她的安危,他不得不说,缓缓地说:“皇上若想明日行动如常,今晚该留人侍寝。”
宋清瞳心头微微一颤,快速看一眼楚天墨,旋即低头不语。
楚天墨见状默了片刻,道:“南朝得知我国黄河流域受灾严重,特意派使者前来慰问,明天使臣便到。如果皇上不方便早朝,臣可以代为接见。”
宋清瞳闻言心中一动,发生洪灾不是一天两天了,离宫前脚发出圣雪令,南朝紧接着派使者前来,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她必须亲自见见这位使者,探明南朝真实用意,于是说道:“此事不劳烦相父,明日朕亲自上朝接见南朝使臣。”
楚天墨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施礼告退。
楚天墨刚走,床前拂过一股疾风,眨眼之间,黑衣男子在龙床前抱拳施礼,宋清瞳一点没感觉惊讶,注视着湛卢碧蓝色的眼睛问:“可有异常”
湛卢干脆地回答:“法良人除了每日吃饭睡觉,其余时间没一刻安闲,天天吵着见皇上,平时不是训斥太监,就是打骂太监,他宫里的十名太监几乎都让他打得下不了地。”
宋清瞳缄默不语,法鸾身上风尘气很浓,的确像是在风月场中混迹过的,即使他就是真正的杜欢,身上的疑点也很大,风尘中人跑去寺庙出家,这本身就令人费解,一切单等鱼肠回来,便可见分晓,只是他一去六日,怎么还没有消息
湛卢问道:“属下还要去监视法良人吗”那个娘娘腔天天大呼小叫,能把人吵死,如果他不是皇上的男人,他真想一掌劈了他
宋清瞳道:“继续监视。”
湛卢领命,身形一晃失去踪迹。
宋清瞳想起楚天墨方才说过的话,叹息一声,命玉儿拿来衣裙换上,戴好玉钗,在铜镜前照了照,又在面颊和唇上点上稍许胭脂,缓步走到桌子旁,这才吩咐宫女:“去请华贵君。”
很快,寝宫大门外,出现一道飘渺出尘的白衣身影,宋清瞳一怔,他一直等在寝殿外没有走只见云瑾宽袍大袖,衣带轻扬,步履翩翩说不出的美感,宋清瞳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转眼间,云瑾走到宋清瞳面前,身体向前微倾,施礼道:“臣云瑾拜见皇上。”
宋清瞳微微一笑,抬手去扶,“曼卿不必拘礼。”
云瑾直起身,细目这才看向宋清瞳,见宋清瞳精神容色尚佳,只是几天不见瘦了许多,眉头不由蹙起来。
“皇上曾说只去两日,为何耽搁许多天”
许多天宋清瞳不由一笑,不过延迟三天而已。心思转动,祭天出了那么大事,即使是她身边的人,也要尽量隐瞒,更何况圣雪令出世,朝堂上下必然经历一场血雨腥风,这关系到北秦生死存亡,绝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勾唇一笑,道:“朕到了新安后,不慎感染风寒,以至延误了归期,曼卿想朕了”
云瑾目光微微闪动,注视着宋清瞳低沉的声音说:“皇上清减许多。”
宋清瞳不以为意地一笑,打量一眼云瑾,也许是他宽大的长袍映衬的,他的身体显得有些清瘦,打趣道:“曼卿整日待在宫里,怎么也不见长肉”
云瑾长睫低敛,眸光幽深,回道:“臣食不安寝,日夜思念皇上。”
宋清瞳一笑,答得好。头越发昏沉,抬手揉了揉太阳岤,微笑道:“曼卿,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云瑾看着宋清瞳魅惑一笑,走上前拉起宋清瞳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握在手中也不似往日那般温软柔滑,眸光愈加幽深。
一度,满室旖旎。
做完运动后,宋清瞳懒懒地靠在云瑾怀里,不得不说,云瑾伺候的她非常舒服,比之第一次简直是天壤之别。
身旁传来匀细的呼吸声,云瑾垂帘看一眼宋清瞳红潮未褪的侧脸,忍不住抬起指头轻轻摩挲,面容显得越发深沉。
、第三十四章 南朝使臣
第二天早朝,宋清瞳的身体恢复过来,登上金銮殿,几天不上朝,明显有些不大适应,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头有些犯晕。大臣们三拜九叩完毕,整齐的排列在大殿两侧。
一位大臣走出来,高声道:“恭贺皇上此番赈灾顺利归来,皇上此行辛苦,灾区百姓都盛赞陛下英明仁爱。”
然后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议,同样一番恭贺。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宋清瞳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压下去了,展眼见东方瑞和楚天墨皆在大臣队伍里敛目不语,东方亮是东方瑞之子,想来已经告知东方瑞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朝臣出列奏事,看来自己不在这几天,楚天墨将朝政处理得很好,他说的南朝使臣是不是到了
宋清瞳微笑启唇:“比起灾区里亲人离散的百姓,朕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列位臣工可有事禀告”
话音刚落,林况手执笏板走到殿心,端重施礼道:“启禀皇上,吏部的考试已经结束,后宫共计九十三位郎君参加,除一人骑射受伤没有参加笔试,其余九十二位郎君皆顺利通过考试,臣以为可以为朝廷所用。”
宋清瞳闻听心中暗爽,林况果然不负所望,她的排雷工作终于大功告成,下面只剩下最后一步,心里乐开花,脸上半点没流露,绷着脸,蹙眉质问:“全都通过考试林大人确定没有弄错”
林况执笏板的手握得更紧,正色回答:“臣仔细翻阅试卷,郎君们果然不同凡响,本次策论的题目是如何安国强兵,郎君们皆在试卷上慷慨陈词,且都是见解独到言之有物,臣甄选良久,觉得皆可堪大用。”
林况出语义正言辞,然而额上却汗珠密布,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宋清瞳心中好笑,她是要放这些人出去,但也绝不是随便给他们安个官职,这些人她另有用处,面色一沉道:“试卷拿来”
太监将试卷呈上来,宋清瞳一张一张翻看,貌似非常认真,其实目光根本没落在试卷上,翻完之后,递给太监,沉吟着说:“果然很好,此番辛苦林大人了,只是郎君们久居深宫,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只怕领了差事吃不了这份辛苦。”
玉阶之下,林况已经汗流浃背,看意思皇上是舍不得将自己的男人送出来,可是自己唯一的弟弟还在宫里,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皇上,能否适应,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宋清瞳眸光一闪,故作不悦道:“你且退下,此事另议,其他臣工可有事禀告”
底下的朝臣皆低头敛声不语,女皇的行为看似无赖,不过也是可以理解,当初遴选众家公子充入后宫时,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如今到手的鸭子给弄飞了,任谁都不会乐意。林况平时挺聪明,可一到亲弟弟身上,就犯起糊涂来,看来他贬谪的日子为时不远。
这时,一名锦衣卫小跑进金銮殿,单膝跪地禀道:“皇上,南朝使臣靖王风凌雪到了,现在殿外候见。”
宋清瞳心头一动,南朝派来的使臣居然是个王爷,靖王她有过耳闻,此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参与政务,风凌云登上皇帝宝座后,对自己的兄弟大开杀戒,只有靖王和庆王幸免于难,而庆王风凌宇是风凌云的亲弟弟,靖王不过是风凌云的异母兄弟。
“传”
在太监此起彼伏的唱和声中,一位衣饰华贵的白衣男子循着台阶,走上金銮殿,朝堂上响起一阵阵唏嘘声,看着越走越近的绝美男子,宋清瞳微微失神,肌肤赛雪,容颜如玉,一双狭长凤目微微眯起,看起来既威严又魅惑,面容好看的难以描摹,纯白色衣袍随着他的走动跌宕轻扬,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幻出动人心魂的柔美光泽,整个人仿佛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美,而不失阳刚之气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里,风凌雪翩然来到玉阶下,身体向前微倾,施礼道:“小王见过女皇,愿女皇平安康泰,青春永驻。”悦耳的男中音宛如空谷回音一般在大殿中回响。
宋清瞳微微一笑:“靖王殿下不必拘礼,看座。”
风凌雪谢过坐后,看似随意坐在座椅里,姿态却说不出的雍容贵气,一笑道:“女皇陛下,我主听闻北秦遭遇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心中着实不忍。此次小王受我主所托,带来五车棉衣棉被,还有十车,五日后送到。”
宋清瞳闻言眼睛一亮,含笑谢道:“殿下来得及时,正好解了我国的燃眉之急,此番有劳靖王,朕替受灾的百姓谢谢南帝,还请殿下代为转达朕的谢意。”如此一来,纪云鹤便不用去南朝收购棉花。
风凌雪雍容一笑,“好说,女皇的心意小王一定代为转达。”
二人又客套几句,风凌雪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小王听说北秦皇都有不少名胜古迹,有心探访,女皇可否屈尊代为指引”
宋清瞳心思转动,陪他逛皇城危险系数太高,还不如就地宴请既安全又可以一探虚实,一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宫里事情繁多,朕着实抽不出时间。晚上,朕在内廷饮宴后宫,如果靖王不嫌朕的后宫辱没了殿下,还请赏光一聚。”
风凌雪洒脱一笑,很有风度地说:“早闻女皇陛下的后宫皆是青年才俊,今天有幸一睹风采也不虚此行。”
散朝后,宋清瞳坐在御书房里翻看奏折,奏折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监进来通传,“宋长使在门外求见。”
宋清瞳目光一亮,“请皇叔进来。”
不多时,宋昭夜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边走边道:“如果孤不来找瞳瞳,瞳瞳就想不起孤来。”
宋清瞳一笑,“皇叔这几日过得可好请坐。”
宋昭夜也不客气,翘起二郎腿坐进太师椅里,洒脱可也毫无形象可言,连连摇首道:“唉,瞳瞳,你前脚刚走,丞相大人就把孤赶出偏殿,这些日子,孤每天掰着手指头盼你回来。”
宋清瞳扑哧一笑,楚天墨顾忌宋昭夜这在意料之中,宋昭夜倒完苦水,面色一正问:“瞳瞳此行怎么改变了回程时间”
宋清瞳略一犹豫,宋昭夜不以为然一笑,“看你的脸色,一定遇到大麻烦了,你不说,孤倒乐得清静。”
宋清瞳在心里快速衡量一番,决定将祭天发生的事告诉宋昭夜,于是一一道来,宋昭夜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嘲弄一笑:“哦楚天墨身为首辅大臣,这回可有事做了呵呵”
宋清瞳有点傻眼,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第三十五章 中秋宴
忽觉耳边有疾风拂过,自从宋清瞳修炼内功以后,手眼心法都比原来快了许多,目光一闪,“谁”
眼前黑影一晃,鱼肠抱拳当胸立在面前,待要启唇,星目警惕地看一眼宋昭夜,宋清瞳道:“但说无妨”
天空升起一轮皓月,永安殿前灯火通明,空阔的汉白玉地面上支起十张圆桌,宫女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穿梭在酒桌之间,公子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围绕在圆桌前,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许由然端起酒杯,看一眼坐在对面神态自若的陆飞江,叹一口气:“陆兄怎么这般从容难道你没听说今天早朝皇上驳回林大人的折子,难道我等此生再没有出头之日”
陆飞江哼了一声:“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又怎会不知,此番皇上饮宴后宫,陆某说什么也要带领大家离开这见不得人的鬼地方。” 说完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这时,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唱声:“皇上驾到”
众公子互相递一记眼色,从座位上起身,躬身施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