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君舞
作者:曲罢
赌约
午后,天空阴云密布,却并不凉爽,连风都是热的。
街道上有薄薄的灰,被热风一吹,尘沙乱飞,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土腥味。
这是东宁明波湖畔小定城中的一条街道。小定城原本就是个小城,没有多少人口,这一带又多是居民住宅,少有商铺摊档,自然就更为冷清。恰逢酷暑时节,午后愈发闷热,街上竟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树梢上的蝉一声高过一声地鸣叫。
寂静中,一辆马车忽自长街那头驶入,许是怕惊扰了人,连马车夫都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饶是如此,马蹄声却仍清晰可闻,嗒嗒地敲击着铺了青石的路面,和着清越的銮铃声,好似阵阵欢歌。
大概是走了远路,马车看起来灰扑扑的,虽是辆三驾马车却并不怎么显眼。车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两个骑士,如此闷热的天,二人却仍是黑衣黑甲,包的严严实实。
行至一处宅院门前时,那紧闭着的宅院大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来,从里面被人倒推出一个人来。那人立足不稳,里面的人又推得十分用力,顿时便仰倒在地,从门前台阶滚了下来。
赶车的车夫一愣,怕伤着人,吆喝一声,便将车停了下来。本来低垂着的车窗帘也被人拉开,一个面色苍白的俊俏少年自内往外探出头来,微敛了黑眉朝那宅院门前的台阶下张望。
那滚下来的人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质地倒还不错。但是此刻她整个人倒仰在地上,两腿还在台阶上搭着,头却在下,裙子全都反转了过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裤,极为不雅。
小姑娘尚不及爬起身来,从那宅院的大门内又扔出一个包袱,正好砸在她身上。
随后那门内便传出一个妇人的尖声咒骂:“好啊,你不嫁人,你要学人家黒雕城的女英雄,去啊,去黒雕城的路在那边,没有人拦你,你这就去做你的女英雄”
骂声一完,大门立刻便发出“嘭咚”一声大响,重又密闭如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在台阶没有几级,小姑娘滚下来时只有在外的双手蹭破了点皮。她很快地翻身坐起,皱眉呲牙吸气,低头检视手上的伤,见伤得不厉害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眼光落在横在腿上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上。东西还不少,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打算将她扫地出门了。
走就走,谁怕谁啊
她抓过包袱发泄般地使劲拍了两下,心里总算舒服了点,正要抱着包袱站起,却忽听身后有个清亮柔和的声音问道:“喂,你没伤着吧”
小姑娘一转头便看见身后街道上停着的那辆马车内的俊美少年,眼睛眨了眨,好似颇为惊异,之后却是一脸困惑之色。这样绝色的人物,在小定城这样偏僻的小城里,平常哪得一见该不是在做梦
她揉揉眼,很快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下腾地便站起身来,忙不迭地去理乱糟糟的裙子。
“我没事,谢谢公子。”她拍拍裙子上的灰,若无其事地对着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牙齿。
马车里的少年并不比小姑娘大多少,虽是俊俏,却是恹恹的一脸病容。神情略有些萎靡,一双眼却是澄澈,好似清泉一般。他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打了一转,看出那小姑娘并没有受什么伤,便缩了回去,撂下车窗帘轻声吩咐车夫道:“韩伯,继续赶路吧”
韩伯应声听命,一抖缰绳,喝声“驾”,赶了马车嗒嗒地往前便走。
马车外面看并不怎样,内里却极敞阔,装点得十分华美。虽是炎炎夏日,少年却拥着狐裘半卧在靠后厢壁置着的那张软榻上,眯缝着眼无精打采地看前面空处小案边对坐着说话的两个妙龄少女。
两个少女一穿红衣,圆脸大眼,笑起来甜美无邪,是他的贴身侍女小红,另外一个穿淡碧色的薄衫,鹅蛋脸儿,柳叶眉水杏眼,眼波盈盈,温柔沉静的一个女子,叫做小青。
桌上堆了许多时令鲜果及糕点,小红正拿了一串紫水晶葡萄剥皮,每剥一颗便送到少年嘴边,一边喂一边却道:“公子,那把小姑娘推出门的是她什么人哪”
少年吃了两颗葡萄便不再吃,摇头道:“凉。”却并不回答方才小红的问话,半阖着眼自顾闭目养神。
小红也知自己家公子有痼疾,禁不得凉,便只好将葡萄往小青嘴里塞,口里继续道:“依我看,那里面的妇人多半是那小姑娘的后母。”
小青也不拒绝,微笑着听凭她一颗颗将葡萄喂入口中,笑道:“也许跟咱们一样,不过是那府里的丫鬟佣人,大概做工不合主人的意,这才被赶了出来。”
小红睁大眼道:“决计不是丫鬟,我赌她是后母。”
小青道:“这又什么好赌的我方才听那里面的妇人叫那小丫头去黒雕城,不如赌一赌,她会不会来咱们黒雕城,如何”
小红托着腮想了片刻道:“这个我看她多半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不会去”少年忽然来了兴致,睁开眼问小红。
“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比我们,怎能受得了长途跋涉的苦我看她恐怕不要多久便会回去认错”
小青点头道:“嗯,那你是赌她不会来了”
“真要赌呀好好好,赌就赌,这么没悬念的赌局,我一准赢定了。”小红嘻嘻笑道。
“未必没有悬念加我一个,我赌她会来。”少年插口道。
小青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家公子,问道:“公子,你确定你也要赌”
“嗯”
“那好,先说好赌注”小青微抿着嘴,双眼中透出狡黠笑意。
少年望着她笑笑:“在暨城时,我叫你帮我收着的那对蝴蝶佩便拿来做此次的赌注好了。”
小红笑着自头发上取下一枚银簪,道:“公子,我是穷人,只有这个银簪可以做赌注。”
小青看她磨蹭着不肯交出来,干脆伸手过去一把夺过来,啐道:“吝啬鬼。”撸下自己腕上的镯子与银簪放在一处,咯咯笑道,“公子,对不住了,我也赌那姑娘不会来黒雕城。”
少年闭上眼睛,摇头叹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被推出家门的小姑娘自然不会知道马车上的这场赌局。
她仍站在街边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发呆,马车其实不怎么样,灰扑扑的,并不引人注目。
让她发呆的是马车后面跟着的那两个骑士。
若论容貌,这两位骑士远不及马车里那位俊俏公子的百分之一,然而身形挺拔,却有一股叫人仰视的威武豪气,再被腰间配着的宝剑一衬,简直神气极了。
他们是剑师一定是剑师。
而且还是黒雕城的剑师,他们背后的黑甲上都绣着一只黑雕,因为是一色的黑,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只在背光时,方能看到那只腾跃而起的黑雕,有力的翅膀与风相搏,她似乎听到了它振翅而起时的呼啸声。
小姑娘激动不已,她居然看到了黒雕城的剑师,这真是太让她兴奋了。
她站在那里,有一阵子很想雀跃欢呼,被后母山娘推出门外的怨气顿时被一扫而空,或许她应该感谢山娘才是,若不是山娘推她出门来,她不就错过了看到黒雕城剑师的机会
婚事
马车走出老远,到街角处时拐个弯在小姑娘的视野中消失。
小姑娘提着包袱在那里犹豫不决,正不知该不该去追,却忽听院角边的侧门在“咯咯”地作响。
转头看时,却见那小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看见她便面露笑容,招手小声唤她道:“姐姐快来。”
小姑娘名叫叶莲,今年刚满十三岁。那男孩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则敏。叶莲的生母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连同腹中胎儿一并归西。丈夫叶千翼带着女儿守了一年多,在家人安排下续了弦,便是叶则敏的母亲山娘。
谁知叶千翼竟也是个短命的,则敏不满四岁,他便生了场重病,在病榻上缠绵数月,终于还是追随发妻而去,留下山娘与叶莲姐弟相依为命。好在叶千翼经商多年,留了些家业,mǔ_zǐ三人的日子倒也不难过。
平心而论,山娘待叶莲不错,从不短她吃穿。只是叶莲天生是个男孩性格,不肯循规蹈矩地呆在家里做女红,偏爱跟着武馆里的一群爷们舞刀弄棒。
山娘看不惯,嘴巴上便免不了刻薄。叶莲心里虽感念她的恩德,想要好好孝敬这个继母,却又不喜听山娘唠叨,一搭腔便忍不住跟她吵嘴,两个人总也无法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说说话。
叶莲虽与继母山娘不大对盘,却极心疼这个弟弟。见弟弟招手,便忙走了过去。
叶则敏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往门里拽,道:“姐姐,快进来。”
叶莲撑着门框不肯进去,道:“敏弟,给你娘知道会打你的。”
叶则敏道:“咱们偷偷地溜进去,娘不会知道。”
“我不进去,给她看见,又该说不好听的了。”
叶则敏拉她不动,只好陪着她,两姐弟蹲门口小声说话。
“姐姐,你为什么不肯嫁人啊隔壁的冬姐、王婶家里的月亮姐姐可都嫁了,娘说你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以后就再也嫁不出去。”
叶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嫁,小定城这一带的女子都嫁的早,去年一年,单这条街上便有两三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同龄女孩儿坐上花轿嫁与人为妇。眼下这一带如她这般大的女孩已没几个,便是有没嫁的,也都定了亲有了婆家,只等着选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嫁出去。
只叶莲还没个着落,山娘怕人说闲话,着急得不得了,可叶莲就是不肯嫁。叶莲样貌虽不是特别出众,却也算周正,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可媒人上门来还没说到正题,叶莲便会在旁捣乱,每一次都闹得鸡飞狗跳,逼得媒人狼狈而去,久而久之,媒人也就不敢上门。
今日山娘将她推出门外便是为了此事,山娘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才说动一个媒婆做媒,那家人也算是小定城数得着的富户,人品相貌都还不错,两下都说好了,这才过来送聘礼,谁知叶莲又冒出来搞怪,好好的一桩婚事便又打了水漂。
山娘气得七窍冒烟,一怒之下干脆便将叶莲赶了出去,这才有了起头的那幕。
叶莲咬着嘴唇,瞪着眼睛问则敏:“你很想我嫁人吗”
则敏很快地摇头:“不想,你嫁了人就没人陪我玩了。姐姐,为什么女孩子长大就非得要嫁人啊”
“我也不知道”叶莲把手里的包袱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要我跟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吃、一起住,还不如让我死了。”
则敏摸摸脑袋,很认真地想了片刻,道:“姐姐,不然你嫁给我吧那样你就可以不用离开叶家,一直陪我玩了。”
叶莲“噗嗤”笑出声来,在则敏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傻瓜,姐弟是不能成亲的。”
则敏捂着脑门,一脸不解之色:“为什么不能啊”他歪着头,眼睛黑黑亮亮,分明天真无邪,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沉痛而惋惜的一副老成模样。
“别问这个了。”叶莲摆摆手,小孩子就是有这么多为什么问,她实在懒得跟他解释,反正他也听不懂,还很费口舌,干脆转移话题。想起方才所见,叶莲顿时又激动起来,连头顶轰隆隆的雷声都置若罔闻,兴高采烈地道:“哎,敏弟,我告诉你,刚才我看到剑师了,是黒雕城的剑师呀穿着铠甲,腰上配着这么长的宝剑,威风极了。”
“真的在哪里在哪里”叶则敏跳起来蹬蹬几步走到路上,四处张望。
叶莲只好不无遗憾地告诉他道:“已经走了,你来晚了。”
“姐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也是凑巧看到的,他们就从这条路上过去,一眨眼就不见了,来不及叫你的。下次碰见,姐姐一定叫你。啊,下雨了,你快进去吧”
酝酿了半日的雨终于落下来。
雨下得很急,大点大点啪啦啪啦地打下来,很快便将姐弟二人的头发打湿了,衣服也湿了大片。叶莲这时也顾不上了,将手里的包袱挡在则敏头上,推着弟弟便往门里跑。
两个人跑得虽快,却还是淋了个透湿。叶莲将弟弟送回房里,帮他换了干衣服,抹干头发,这才回自己房里去换衣服。回去的时候并没遇上山娘,叶莲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没给她碰见,不然又不知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嘲讽自己。
叶莲换了衣服打开包袱清理里面打湿了的东西,却发现里面的衣服都是从未穿过的新衣服。想到山娘前一段时间废寝忘食地做衣服,原来竟是给她做的,心里不禁一阵惭愧,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给山娘认个错。
将湿衣服清理出来晾在衣架上,叶莲便出了房门去山娘那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认个错吗,有这么难”想是这么想,却还是担心热脸碰上冷屁股,山娘的脾气她也知道,不冷嘲热讽一顿,决计是不能干休的。
叶莲心里无声叹着气,骂就骂吧到时当耳旁风好了,千万再不能跟她顶撞,她毕竟是长辈,好歹将她拉扯了这么大。
走不多时便到了山娘房前,正要进去时,却听里面传出说话声:“夫人放心吧,小公子已经把小姐喊回来了。”
这是厨房王婶的声音,看来是赶着过来给山娘报信的。叶莲顿了顿,当着人认错总是不那么自在,还是等王婶走了再说。
她靠门边站着,虽无意听二人说些什么,可那双耳朵却不知为何变得格外灵敏,雨声哗啦啦那么大,里面的说话声她偏偏就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中。
“回来就好,她若是在外面淋了雨,街坊邻居又不知该怎么说我这个继母的不是了。”山娘在里面道,半是无奈半是恼恨。
王婶在旁劝着:“夫人别生气,小姐那脾气也是一阵一阵的,过了就没事了。”
“哎到底不是亲生的。为她好,倒以为我是在害她。哪家的姑娘不嫁人这条街上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成了亲,就只剩她,这不是要叫人看笑话吗”山娘说着说着就动了气,嗓门也变大了,叶莲想不听见都不行。
“依我看夫人就不该把今天这事告诉她”
“那要怎么办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总要问问她的意思,万一到时嫁过去她不如意,不得又说我这后娘亏待她。”
王婶道:“夫人你真是太惯着小姐了,要照我的脾气,管她嫁不嫁,先自己做主把亲事定了,选好日子,到时不嫁也得嫁。”
叶莲听了气得差点没冲进去,可又想听听山娘怎么说,便把肚子里的火暂时按了下去。
却听山娘道:“这这成么叶莲那脾气,她要不肯上花轿,可怎么办”
“这怕什么到时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了她上去,看她还折腾什么。”
山娘噗地笑了,拍手道:“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今日这亲事被她闹黄了,又得花心思替她寻门当对的人家你也留意下,看有合适的人家就找媒人说去。”
王婶在里面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这事情包在老身身上。”
叶莲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开半掩的门便闯了进去,冷冷瞥王婶一眼,对着山娘道:“你就这么急着嫁我出去我在这家里很碍着你么”
离家
山娘有点措手不及,她实在没想到这时候叶莲会过来,也不知叶莲听到了多少,面色忽红忽白,只是她嘴上向来是不认输的,当即板着面孔道:“你有没有规矩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叶莲微有些尴尬,一心虚,声音便小下去:“我没想听,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
“回来就回来了,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可你鬼鬼祟祟呆在门外边干什么”山娘的气势因叶莲的退缩高涨起来。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叶莲不乐意了,她装疯卖傻吓走媒人确实不对,所以山娘推她出门她并不如何生气,也知道她消了气又会派人找她回来,所以叶莲并不恼她,可她凭什么要这样说她
“没有你躲在门外边干什么你看看隔壁家的冬姐,只比你大两个月,这都快要做娘了,你呢你呢”
王婶也在旁帮腔:“小姐啊,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叶莲看也不看王婶一眼,心头倒笃定下来,望住山娘道:“我就是不想嫁,你们找人来把我绑上花轿啊”
山娘拿手指着她,道:“你你以为我不敢一个姑娘家整日在武馆跟人鬼混,像什么话哦,我知道了,难怪你不肯嫁,莫非是在武馆有了相好的好,这也行,你马上叫那人来提亲,只要你喜欢,管他是穷是富,我都成全你,日后若有什么你也别怪我。”
“我没有”叶莲气得满脸通红,可山娘声音很大,语速又快,她好不容易才插上嘴。
“没有你为什么不肯嫁人叶家又不是尼姑庙,你不嫌丢人,我还怕被人戳脊梁骨呢。”
叶莲越听越恼,声音也大了起来:“怕不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吧是看我不顺眼对不对非要把我嫁出去你才舒心,是么”
山娘略顿了顿,也觉自己说得过了,缓下声道:“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不嫁人能做什么”
“女儿家就什么都不能做叶家这么多事情我又不是不能做”
“你也知道这是叶家的事,既然是叶家的事,总是要叶家当家的男人来做,你便是再能干,也只有到婆家去。”
叶莲忽然冷冷笑了,点着下巴道:“你终于肯说真话了说了半天,你到底还是怕我夺了弟弟的家产,是不是”
山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色微变,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你放心,叶家的家产我一个子儿都不会要,我决计不会跟敏弟抢家产你既然这么容不得我,这家里看来我也呆不下去了,好啊,我这就走省得你担惊受怕的。”叶莲原本还对山娘存有的歉疚之意一霎那间烟消云散,心头只有酸涩的失望与压抑不住的愤怒,霍地转身便往外走。
山娘跟着抢到门口,喊道:“好,你走,我知道姑娘你有志气,叶家庙小,装不下你这未来东宁的女英雄。”
叶莲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到自己屋里,将就着先前山娘扔给她的包袱又胡乱搜刮了些衣服打成一个大包,一面又从妆匣里取出这些年她积攒的几两银子揣在怀里,找了个斗笠戴在头上便冲了出去。
雨越来越大,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
叶莲踏出门槛没走几步,一双鞋便已经湿透,连裤腿都湿了半截。但她却仍继续往前走着,没有丝毫犹豫。以前她也曾多次动过离开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坚定过。
终于撕破了温情的面纱,也不怪山娘,谁没有个私心只是有了这样的隔阂,还怎样继续和睦相处既然不能好好相处,她日后的归宿还是只有嫁人一条路,与其这样,倒不如她自动自觉的离开。
叶莲很快走出二门,虽然有斗笠的遮挡,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大片,很凉,但是没有心里凉。
快要出大门的时候,王婶一头一脸的雨水追上来拉她,劝阻着:“小姐快别这样,只是娘俩吵个嘴,犯得着离家出走,这么大的雨,快跟我回去。”
叶莲一把甩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有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