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星野回到办公室。
孙德胜报告,他查到金鼎车行的车夫李满贵,在案发前一天丢了一辆黄包车。他已经把李满贵带来了,正要带他去看那辆车是不是他的。
上午,刘星野再次去医院看望了小岛纯子。这一次,无论他说什么,小岛纯子都是一声不吭,让刘星野也无可奈何,他只等她的态度发生变化了。听说找到了黄包车的失主,刘星野自然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
李满贵是个中等身材的车夫,看着很壮实,穿着一件打着几个补丁的旧棉袄,面相憨厚。几个人带着他去一楼的仓库,李满贵一眼就认出那辆黄包车是他的。他快步走过去,激动地摸着黄包车的车杆,上下打量,好像见到失散多日的孩子一样,他围着黄包车前后左右看个不停,好像在检查什么地方是否破损了。
据他说,几天前他在安定街拉车,看见马路对面一个老太太为了躲一辆装满了士兵的汽车,摔倒在路边。军车开过去后,他赶紧跑过去把老太太扶起来,哪知道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黄包车不见了。有人告诉他,是被一个大个子拉跑了。他赶紧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追过去,不过,那个小偷连人带车早就没影了。
“这缺德玩意儿,偷啥不好,偏偏偷穷人的黄包车,这可是俺一家老小吃饭的家伙事儿。这几天俺是吃不下,睡不好啊。干俺们这一行的,拉一天活,才能挣一天饭钱,一天不拉活,家里就揭不开锅,这日子可咋过呀。”
说着,李满贵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看着一个五尺高的汉子为了吃不上饭而哭泣,让几个警察心里也不好受。刘星野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能叹气。
“俺那两个孩子今晚就断顿了,几个大人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更别提还要给车行交份子钱了。”李满贵补充道。
车行把黄包车包给车夫,每天不管出不出车,拉多少活,份子钱一定要交,交完了份子钱,剩下的才能归车夫。有时候,车夫跑了一天,连份子钱都交不够,白跑了一天,自己一分钱没得不说,反倒欠了车行一笔钱。
所以,车夫这活儿不能停,甭管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每天都得出车,每天都得跑,跑的少了还不行,车夫每天都得从自己的脚下,把一家人的吃食给跑出来。即使生病不能跑了,也不能让车闲着,得找人替自己跑,自己那份钱不挣了,也得把份子钱给跑出来。
马不停蹄的奔跑,就是黄包车夫的人生。
但是,同情归同情,案子毕竟还是案子。
刘星野说:“满贵啊,这车暂时还不能还给你,这是物证。”
李满贵一听就急了。“几位警爷,我求求你们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拉车吃饭呢,今儿早上到现在,我还一粒米没沾牙呢。我求你们,让我把车拉走吧,咱穷人家耽误不起啊,那份子钱越欠越多,啥时候才能还的起啊。”
说着,他又要哭起来。
刘星野从口袋里掏出30多块钱,放到李满贵手里。
“满贵,这些钱你先拿着,对付对付些日子再说,不够了再找我要。”
按当时的物价,30块钱基本可以养活一个有五口人的普通家庭了,李满贵家里人口虽多,但是,他们的社会层次更低,消费也更低,这些钱足够他们一家人过一个月了。
李满贵拿着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刘星野赶紧扶住他。“满贵,这可使不得。”
满贵激动得不知说啥好了,最后想起给刘星野鞠躬。
他一连鞠了几个躬,嘴里说:“谢谢这位警爷了。”
刘星野要他先回去,有消息就通知他。
李满贵刚裂开嘴笑了一下,马上又犯愁了。“那车行的份子钱咋办呢?”
他看着手里的钱,好像在计算得扣除多少份子钱,最后自己还能剩多少。
孙德胜一拍他肩膀。“满贵,你就放心吧,车放在我们这里这些天,车行是不会要份子钱的,你这是在配合我们查案。”
“车行会听吗?”李满贵有点担心地问。
“当然会。我们会给车行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情况。车行一定会听的,如果他们敢不听,那就等着关门吧。”
李满贵走后,孙德胜说:“星哥,这条线索跟没有差不多,咱们到哪儿找那个偷车的人去,那不是大海捞针吗?星哥,小岛纯子那边怎么样?”
刘星野叹口气:“还是不开口,不知道她在怕什么,看样子还得再等等。”
……
……
茶庄里,柳伯钊正和一个茶客聊着茶经,老常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柳伯钊只是看了老常一眼,没动地方,继续聊着茶经,直到客人离开后,他才从后门走了出去。
进入后院,老常刚要开口,柳伯钊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说话。两人随即走进柳伯钊的书房。
“老常,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也不多,”老常说,“不过,这次打听清楚了,三天前在日军司令部里确实死了一个人。”
“死的是谁?”
“就是那个译电专家高桥龙一。”
柳伯钊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高桥龙一被杀,大寒很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