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疑问,方尤和康炙禹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上蜀川科研基地,一小时后,被基地派来的救援队伍接回休整养息。
风轻羽可以说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眨巴啦半天,才把臃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嘴一裂,“嘶……”了一声,脑袋刚一歪,牵扯了后颈背火辣辣的创面,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头冒冷汗。
“先别动,我刚把你的创面缝合好。”方尤带着白口罩、医用手套,将人按了回去。
“华……咳咳……华崇义呢?”风轻羽摸了摸喉咙,嗓子哑的不行。
“他……”
一看他言语闪烁,风轻羽顿时忘了疼痛,无力的手一把抓住方尤的衣袖,“他怎么了?你说话啊。”
“你先别激动,小心创面崩开。”方尤反抓住他的手安抚,叹了口气,轻说:“崇义伤的……很重。”
风轻羽被他凝重的脸色吓到,脑子嗡了一声:“他怎么了?”
“他全身上下近百分之九十的四度烧伤,烧伤深及肌肉、骨骼甚至内脏器官,自身自愈能力不足以将创面修复,左手臂接近碳化,尾巴整根炸断,左腿……”方尤顿了一下,眼眶已经通红,“左腿……需要截肢……”
风轻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方尤不会安慰人,心中急切,声音颤抖,“轻羽,现在的状况比预期要好不是吗,起码,他还活着……轻羽,你……”
半晌,风轻羽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想见见他。”
“……好。”
入眼的是一个六边梯形的房间,中间两根约直径两米的铁柱,四周的墙壁、举架五米高的天花板、地面,全部都是银白色金属一样的材料,且浑然一体而成,看不出一丝衔接的缝隙,一眼望去,冰冷彻骨。
房间最中间的位置,一条赤裸焦黑的人影,躺在洁白的床上,强烈的对比色,刺痛了风轻羽的眼窝。
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风轻羽眼前一团雾气,看着床上气息缓慢,生命体征皆呈下限的人,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与无奈。
“我不能让他截肢,成为残废。”风轻羽沙哑着嗓子,粗糙的声线在空旷沉寂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方尤迟疑了一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用能源种?”他顿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能源种的能量可以愈合皮肉脏器,但不确定能否再生骨骼,也许它们是相互并存的,可以一试……可是……就算可能,你这个状态怎么催动那么强大的能量?”
风轻羽抬起手,又放下,不敢去碰,哑声道:“你想个办法,让我快速恢复体能,或者……让我也进化。”
“你也进化???”方尤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一拍大腿,“对啊,康少校、顾组长,他们都能借由能源种增强进化,凭什么可以催动能源种的你不行,对啊,你也可以。”
风轻羽心情恶劣,口气也就不太好,“那你就快点想办法。”
方尤似有为难,“……可是,就算我能想出办法,崇义……他也等不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让他成为残废,怎么想办法你看着办。”
方尤对风轻羽的不讲道理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只是垂着眼睑,脑袋里走马灯似的走过好几种想法。
此时,床上的人一声轻吟,华崇义满身疼痛难忍,正在悠悠转醒。
“崇义?”风轻羽抬脚扑了过去,向来游戏人间的大少爷,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滋味儿,“你醒了吗?哪里疼?”
华崇义脸上的肉被灼烧成了铁红色,眼睛和嘴唇全部高高肿起,耳侧的脓疱流着点滴脓液,只要他的手臂微微一抬,就疼的他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风轻羽轻轻制止他的动作,急道:“你别动,有什么需要你说,我来做。”
大少爷手忙脚乱的无措,加上听到他难得的轻柔语气,华崇义不觉好笑,风轻羽向来一副不羁的盲流姿态,哪有这般体贴人的时候了,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华崇义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嘶哑着嗓子,从火辣辣的喉管里困难的发声,“我……我没事,就是……想摸摸你。”
风轻羽鼻子一酸,想去抓他的手,又怕弄疼他,只好蹲下身子,趴伏在床边,将脸颊贴上他的手掌,轻轻蹭了蹭,脑袋浮浮的枕在他的肩膀上。
华崇义的手背被灼烧的严重,已经发泡溃烂,越靠近他,越是将那些狰狞血腥的伤口看的清晰,就越是心疼。
风轻羽眼眶微红,很是不忍心看,“……你疼就说话啊,让方尤给你加镇痛泵。”
“嗯。”华崇义将下巴放在他头顶,“你也受伤了吧,怎么样了?”
“你都这样了还问我?”风轻羽有点来气,强忍着火,“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好了,你怎么办,伤的这么重。”
华崇义倒是看得开,一张俊脸此刻却是惨不忍睹,“没事儿,那种情况下,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你还敢说!?”一提到这个风轻羽就更气了,加上心疼,一股怨气没地方发泄,“你说,你把我撵走,就是奔着死去的,你是不是根本没什么把握让我相信,根本没信心能全身而退,还硬要逞强?!”
“……”
“你是充英雄充惯了是吧,你咋不上天呢,真以为自己能和太阳肩并肩?真以为长了翅膀就能一飞冲天?”
风轻羽越说越气,又舍不得打他,只好在地上来回乱走,胡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眼里布满了压抑的红血丝,仿佛是要把那日所有的惊恐揪心的疼都散发出去,指天画地的数落着,“华崇义,爷现在告诉你,你那对翅膀已经被炸断了,没了,你的胳膊,你的腿,能不能保住,还都得另说。”
说完感觉还是不解气,伸手点着他身上的伤口,冷笑,说:“怎么着,你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哈,哥告诉你,你这会儿瘫痪在这了,能不能再手脚利落的站起来,那还不一定呢。”
说实在话,他风大少爷这辈子活了二十六七年,压根儿就不懂何为揪心、何为痛苦、何为仿徨,而让他第一次品尝,且肝肠寸断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浑身焦红,血肉模糊的人。
这么久以来,他自以为可以在面对生死时放轻心态,不必扎挣苦恼,可华崇义轻而易举就让他失了态,想起那日自己哀嚎痛哭的模样,肯定很羞人,再忆起爆炸前华崇义的决心之强悍,他后怕中又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