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芳公子跟见了追债鬼似的跳了老远,气急败坏地道:“你做什么?”
夏随锦无辜:“我这是在帮你,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难道你吃了一回蛊虫的亏,开始怕虫子了?”
芳公子甩开脖子不说话
夏随锦摆出一副温柔的面孔,招手:“你过来。”
芳公子不动
“你要听话,回头我给奖励你一串糖葫芦行不?”
芳公子面朝院里的一棵梨花树,长身玉立,岿然不动。
夏随锦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还治不了你?!”
随即张开双臂,像个见了美人儿的登徒子一样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芳公子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退无可退,一时竟被夏随锦得了逞,身体被两条手臂紧紧箍住,挣扎的时候后背撞上梨花树,簌簌梨花落下。
一条赤红肉虫悄无声息地扔进了黑纱,所爬之处分泌出晶莹泛红的粘液。
夏随锦将芳公子压在梨花树下,谄着一张笑脸道:“嘻嘻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虽然我是个瘸子,没姑娘看得上我,但我也是挑嘴的,丑的凶巴巴的不要,柔弱的娇气的也不要,我看你娇气得很,我是看不上的。”
芳公子大声反驳:“我才不娇气——”
“那你不丑不凶巴巴,也不柔弱不娇气,要不要当我的娘子呀!”说着撅起嘴巴作势要亲亲,“你不要动呀!就一口,亲一口就放了你。”
芳公子柔弱地拒绝:“你滚开……”
下一刻夏随锦放开双臂,后退两步,收起谄笑的yín邪嘴脸,一本正经地说:
“好了,你可以摘下斗笠了。”
“什、什么?”
夏随锦掏出一枚小铜镜,指着他的斗笠,道:“摘下看看。”
小铜镜摆在面前,芳公子愣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将手搭在斗笠上,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怪人”之类的。夏随锦没听清,催促:
“快快!你的手很漂亮,我猜你的脸蛋儿也一定极美,真要被蛊虫毁了简直太可惜。”
话音未落,斗笠已摘下。小铜镜映出一张清逸出尘的面孔,长眉、薄唇,下巴尖削,美得疏离不可亵玩。
夏随锦却惊掉了下巴,道:“你!——你不是那个拉我起来、送我钱袋的虞美人么!怎么成了芳公子?!”
芳公子道:“在下名唤‘虞芳’。”
“……好、好吧,虞芳。”
夏随锦伸出手掌,指了指虞芳脖子上的赤色肉虫,道:“现在可以还我了吗?”
虞芳伸手一摸,霎时脸色惨白,当看到捏在手里扭动的是一条蚯蚓状肉虫时,身体虚弱地一晃,险些白眼一翻晕过去。
夏随锦急忙道:“别晕啊!我可不想背你回去,你丢了吧,反正没用了。”
虞芳立即将那蛊虫扔得远远儿的,取了帕子擦了又擦。
“走啦走啦!我还要去集市买马买干粮,你跟来付钱,我明儿要赶路呢!”
虞芳脚下一顿,问:“你要去哪里?”
“去慕容山庄,参加玉明尘的比武招亲。”
说罢,他看见虞芳笑了。
这笑极轻极浅,身旁的梨花簌簌而下,映得虞芳清逸高洁的面孔明艳动人。可它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夏随锦揉眼想看得更清楚时,哪儿还有半分笑意。
……莫不是我的错觉?
二人同行去了集市,虞芳依然戴着斗笠。
夏随锦买、虞芳付钱,待回到客栈,天已黑了。
夏随锦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问虞芳:“你怎么又变回闷葫芦了?我明儿就要走了,你不说句道别的像是‘后会有期啦’、‘与你相谈甚欢,有缘再见啊’这样的好听话?”
默不作声的虞芳抬起头,一双清透无垢的双目直直地望过来,道:“倘若有缘,会再见的。”
夏随锦道:“如果没缘呢?”
“那便不见了”
“呵,原来是个冷血无情的主儿!亏我这些天一直把床让给你睡,你却连个好听话儿都不肯说。”
夏随锦委委屈屈地躺进被窝,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颤巍巍地骑上骡子,由虞芳牵着走出城。
“那个芳公子,你的珠子还在我这儿,物归原主。”
虞芳戴上了银色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猜该是欢喜的,毕竟那珠子值不少钱。
虞芳接了珠子,终于说了一句好听话儿:“小苏,你我会再见的。”
“还有一桩小事儿,你那腰间的袋子里装了什么?我拎着沉甸甸的,该不是几锭金元宝吧?我缺钱,能送我一锭不?”
却见虞芳拧紧了眉头,冷冰冰地说:“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我送你到此,你多保重。”
然后径自离去了。
于是他更好奇了,难受地想:该趁他昏迷时偷偷看一眼的。
“梨花镇”外的梨花树下道“离别”,夏随锦朝虞芳的背影挥了挥手,才骑着骡子踏上了梨花飘飞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