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还真是无知者无畏,竟然当真坐下了。就算是王府门客,只怕也没这么大胆的人……
偏生许楚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觉,毕竟,她与萧清朗的相处模式惯是如此。所以,并不会觉得自己坐下翻看案宗,有什么不对之处。
萧明珠自然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在她眼里,一个是三叔,一个是三叔的心上人加师傅。俩人坐在一起,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有一天,楚姐姐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就跟百官见到三叔一样,那才是难以接受的事儿呢。
许楚看着一厚摞的案宗,又听萧清朗说三法司这么些日子竟然一无所获,不由得心生诧异。按照道理来说,推断为同一凶手的连环杀人案,其凶手的作案动机、次数、地点或是方式,都会有一定的规律。作案次数越多,线索就会越明朗,而且凶手所留痕迹也会越多。
如今,连发六起命案,若是加上宫中今日发生的,那就是已经死了七人了。就算无法捉拿到凶手,最起码也该对凶手情况有所了解才对。
可是,萧清朗却说,三法司诸人并未寻到头绪。也就是说,眼下除了那七份验尸单,他们并没有任何线索!
许楚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书房内站着脸色难看的三人,见他们三人对萧清朗的话并未出言辩驳,当即就明白过来,只怕萧清朗的话并未夸大。
她摇摇头,不再言语,直接翻开了案宗中夹着的那一份份验尸单。却见验尸单上,条理分明,验看的十分详细。从尸体衣物模样,到体表伤痕,再到头顶跟私处等地,无一疏漏。可以说,除去未曾解剖外,他们做了所有仵作该做的事情。
“此事如此棘手,尸体又是死者所留的最后痕迹,三法司的验官竟然未曾解剖验尸?”许楚抬头,疑惑的看着脸色冷峻的萧清朗。
萧清朗目光幽深,却带着几份冷意说道:“无非是因死者身份不同,又不能确定自己解剖尸体之后,能得到更多线索。所以,那些人才不敢轻易解剖。”
唯恐会惹了非议跟上位者的失望。
毕竟,身为仵作,能一路走到京城三法司任职,且有验官身份,就已经算得上是出人头地了。
自大周朝开国以来,也未见有谁能以仵作之身闻名天下。纵然有些名声,却也难逃世俗嫌恶的目光跟偏见。而这之中,也唯有验官能稍稍被人高看一眼。
当然,正因如此,他们在验尸之时,才会畏手畏脚。说好听一些,是谨而慎之。说难听一些,就是担心解剖尸体后,无法查到有用之事,继而落人话柄。
若只是外人讥讽还好,可一旦涉及朝中势力,他们就会畏首畏尾了。被说解剖了,就算是有些特别的举动,只怕都会规避一二。
也正是如此,三法司破案,许多时候都会多费波折。
这也是为何,当初萧清朗第一次见过许楚验尸后,就满心琢磨着要让她入职三法司。
先不论资历如何,就光说许楚清正的性情跟旁人难以企及的验尸说法,就足够震得住一众验官。若有她在,不怕无法肃清那些验官的陋习跟侥幸心思。
萧清朗自幼涉足刑狱,自然知道,一个好验官的验尸单,会对查案起到怎样的效果。就如同自云州城到锦州城,再从锦州城到京城这一路的案子,无论的大小,皆能从验尸结果之上寻到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萧清朗不禁想起许楚曾经说过的话。真正的仵作,该如验尸官一样,对尸体进行细致的检查,并推测出死因,死亡时间以及致命的部位。除此之外,也该对环境跟现场做勘察,以寻出更多痕迹。而一名真正的仵作,在查案中的作用也该是举足轻重的,而非是可有可无的。
如此说来,仵作在衙门中的地位,也不该是如此尴尬而卑贱的存在。否则难免会出现“误执伤痕,颠倒错乱,不一而足;若遇开检重案,无不瞠目束手”之事。
就如同,冯仵作会贪恋钱财,继而在验尸之事上作伪。倘若他们如各地官员一般成一体系,成为衙门公人,或是有足够的地位跟月俸,那愿意冒险作假之人,只怕会少上许多。
书房内寂静一片,气氛肃然,唯有许楚不断翻阅案宗的声音。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许楚才开口道:“案宗中疑点不少,就如第一个剥皮死者,既然他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人皮去了何处?凶手又是如何做到能将整张皮直接剥下的?”
“还有,京城之中,繁华至极,便是夜市都能开到天色将亮。凶手能避开人,将尸体抛在不易发现之处,且每个地方都格外巧妙,让人一时难以发现,却不会长久发现不了。他又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