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台兄何出此言”
“有感而发矣”
为了缓解这略显尴尬的局面,孙策急忙插话道:“经年未见,子章叔父体态康健否”
张勋细细端详了片刻,方道:“策儿,你可是策儿”
“不错,侄儿正是孙策。”孙策应道。
张勋点了点头,遂戏言道:“贤侄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文台兄,看来你我真的是老了。”话毕,张勋又细细打量起孙氏父子身边之人。他一眼就认出了程普、韩当两位将军,唯一让他眼生的,是那位粮官,他问道:“这位将军是”
粮官闻听,遂自荐道:“卑职黄盖,表字公覆,乃我主帐下粮官。”
张勋见黄盖官卑职小,且与自己素不相识,只道了声“有礼”,便不与他再做寒暄。
孙坚吩咐了句“尔等好生交接交接粮草”,即带着张勋,去到了郡廪旁,一间供人憩息的小筑之中,相对促膝而谈。
这间小筑里,虽一无山珍海味,二无茶茗五齐,却并不影响他们叙话。在冉冉升起的檀香氤氲下,他们从孩提时,初次相识的懵懂,谈到了龆年时,无忧无虑的欢愉;从龆年时,无忧无虑的欢愉,谈到了幼学时,外傅求知的艰辛;从幼学时,外傅求知的艰辛,谈到了弱冠时,邂逅佳人的青涩;从弱冠时,邂逅佳人的青涩,谈到了而立时,携手出征的死生之情……
旧时的点滴,虽遥远而又飘渺,然经年后的现下,当人们重又论及时,却又显得如此真实、动人。可昔日里,那些遥远而又飘渺的美好,往往敌不过时光的无情洗礼。当梦想与现实交错,当人性与职责相对,当情谊与私利相冲,当氤氲与霈泽相遇有些往事,常常会随风而逝。
少时,张勋帐下,一名唤作纪灵的副将进门道:“启禀将军,粮草已尽数交付入廪。令,三千羽箭,也已移交长沙诸将。”
话音刚落,黄盖亦来到小筑,道:“启禀主公,粮草虽已交付,然数量之寡,只够我军两月作战之需。”
“什么只够两个月”孙坚道,“我与袁术当初签订盟约之时,分明约定:年供两批粮草,每批粮草,以两万将士,战时半年所需供给。子章兄运来的粮草,为何只有两月战时之需”
“这……”张勋一脸茫然:“我也不得而知哪。”
就在此时,纪灵忽拿出一封帛书道:“此乃我主书信,使君一览便知。”
孙坚接过帛书,只见上面写道:
“此番粮草运抵,兄台必会问及数目。请兄台切莫急躁,宁耐心绪,一览帛书,遂知究竟。
汉书有云:起于黄腄、琅玡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足见运粮损耗之偌大。兄台乃沙场宿将,对此泛泛军务,必定了然于心。若现将半年军粮运抵长沙,再由兄台携大批军粮北上,岂非徒增损耗,犯兵家之大忌耳
故,现暂运两月之粮,以解兄台燃眉之急。待明年正月,兄台领兵北上会盟,吾自当按约兑现粮草。
后将军袁术书”
“袁术所言,可当真否”孙坚道。
张勋本想答一句“袁术所言,不可信也”,可身为袁军主将的他,又不得不道:“主公既已允诺,应当不会食言才是,文台兄且放宽心。”
“罢了,暂且信他一回。”孙坚道。
“将军,粮草既已运抵,我等也该回南阳复命了。”纪灵道。
张勋深知此乃袁术受命,意在减少自己与孙坚的接触,以防昔日的总角之情,取代今日之再生恩德。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张勋稍作整装,遂领兵北归。其时间之仓促,以至临行前,张勋仅与孙坚简单话别道:“后会有期,珍重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