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妇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街尾了。
池净咬了咬唇,收回了眼神。在心里默念三遍——独善其身。独善其身。独善其身。
她被关了十年。十年期间不乏心理学博士给她做心理鉴定,做意象对话,行为疗法音乐疗法沙盘疗法催眠疗法…于事无补。他们都一致判定她的心灵早就扭曲。
她不再是父母双全手足情深笑容明亮跋扈飞扬的那个池净。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许多与她不相干的成年人以不同方式去赴死,甚至有些时候心里还会有一丝畅快。
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同样与她不相干的孩子受苦。
池净依稀记得她大学时期还去当过一些寻亲网的志愿者,讽刺的是她的弟弟就在她低头的一分钟之内从她眼皮底下被人贩子带走了。有一天她看了刘德华义演的《失孤》,在那平淡的剧情里痛彻心扉,泣不成声…
做不到!她做不到!做不到视若无睹!再心软一次!就这么一次!
“玉瓶,你去衙门那里打听下,这两天有没有谁家不见了半岁大的孩子的,打听出来后你在那里附近的茶楼等我。”池净当下做了决定,拔腿向那妇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玉瓶迟疑了一下,抹干余泪,小跑着往衙门方向去。
…
池净很快追上了那妇人,尾随着看着那妇人走进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客栈。在客栈门边探头往里观察了片刻,听到伙计隐约报了一句“黄字三号房”。
此时妇人又扭头往门外看来,她身形往回一收,抵在门边的圆柱上,恰恰躲过了那妇人的视线。
又凝神屏息听了一会儿,那妇人估摸着已经随着伙计进了内院。池净摸了摸耳边,确定面纱已把自己的脸遮挡住,便走了进去。
“掌柜的,可还有空房?”
“当然有空房当然有,这位客官,不知您想要间上等房,中等房,还是…”生意连着上门,掌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嗯,那黄字号的房还有没有?”池净感觉到掌柜的态度立马冷了些。
“又是黄字号…还剩下一间黄字一号房。”前面几个字含在嘴里嘀咕着,几不可闻,但池净还是听见了。
“天地玄黄”,素来天字号的房是最好的上等房,尤其是天字第一号。而黄字号的房则是最差的下等房,她扯了扯嘴角,这笑贫不笑娼的国情。
“黄字二号房和四号房也住客人了?”池净微微皱眉,一号房太远了不方便。
掌柜见多识广,岂会不知道她心里所想?“黄字二号房三号房四号房都住人了,但玄字三号房还空着。”
玄字三号房通常在黄字三号房的楼上。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池净心里赞许道,同时暗暗记下这间客栈名字——嗯,清风客栈。以后认准这里,免得不小心住了进来。
“掌柜的,我素来住习惯了黄字号的房。能不能麻烦你,让黄字四号房的客人,搬到玄字三号房去…”说着,一块二两碎银轻轻地放在桌上。
玉瓶为防她动不动拿出五十两一锭的银子乱砸人,用心良苦地在她荷包里放了好多一两二两的碎银子…
掌柜眼前一亮。伸出手来把那二两银子牢牢握在手心里,咧开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带着谄媚:“这位客官,包在我身上。”
有钱又何止能使鬼推磨?有时还能令磨推鬼。
…
那婴孩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邻间传来,池净坐在并不干净整洁的黄字四号房里,把玩着茶杯,边苦思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