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聚仙楼,到处狼藉,显然,方才这里有一场残酷的厮杀。
店里的伙计正在收拾,倾倒的座椅,满地的瓷片,见允礼和三春走了进来,掌柜的迎上道:“二位还是换个地儿吧。”
允礼明明知道发生什么事,故意问:“怎么?”
掌柜的哭丧着脸:“天晓得是怎么回事,突然闯进来一些人,各处搜,然后又闯进来一些人,两下就打起来了,真刀真枪,哎呦喂可吓死我了,客人也给吓跑了,还没结账呢,您瞧瞧这十几桌的酒菜,瞎耽误一晚上功夫,没赚着倒赔了不少,明儿东家来过问,得了,我这掌柜的也甭打算干了,非得卷铺盖走人不可。”
絮絮叨叨,哭天抹泪。
允礼伸手由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掌柜的:“这个你先收着,打坏了多少家什器物,按价赔偿,客人们没付的饭钱,也按价收取。”
掌柜的接过那纸一看,吓得手一抖,竟是张十万两的银票,掌柜的也是买卖人,每天经手的钱也不少,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且是在一张票据上,他吃惊的看着允礼,诚惶诚恐道:“这位爷,首先我店里的事与您无关,您这样抬举,倒叫我不安了,其次您这么大的票额,我找不开。”
他说着将银票还给允礼。
允礼推回去:“这样,你先收着,明儿我叫人拿散钱来,那时你再把银票还给我。”
掌柜的明白他这是做抵押,掌柜的不明白的是:“这位爷,您到底是谁?即使您是活菩萨,也总得告诉我是观世音菩萨还是普贤菩萨还是地藏王菩萨,等东家来,我好禀上去,这是您的恩德。”
允礼抬腿往楼梯口走:“你也甭管我是谁,给钱你就收着,夜深,懒得换其他地儿了。”
掌柜的再不言语,注视着允礼一级级的上了楼。
三春紧随其后,待进了房间,同外头一样,也是打的稀里哗啦,允礼脚下小心,避开乱七八糟的物事往床上坐了,眉头紧随。
三春晓得他还在担心允祀,一边拾掇房间一边道:“王爷何必呢,今晚的事若是给皇上知道可不好。”
允礼神色淡淡:“他或许该死,但不该这样死。”
这个他,三春知道指的是允祀,而允礼的意思三春也明白,允祀是雍正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允祀死,大可一刀杀了,这样羞辱和折磨,实在有违仁君之道,这是天家的事,三春不便多言,默默拾掇好房间,自己就伫立在桌子旁。
允礼心事重重的坐了一会子,起身道:“天不早了,你歇着吧。”
三春嗯了声,忽然想起什么,问:“今晚的事,是王爷设的局,对么?”
允礼刚想推门,手僵在半空:“是,我利用了你。”
三春早看破了,街上偶遇,那时允礼就想往廉亲王府看允祀,碰巧见到三春,便做了另外的打算,他也知道自己去看允祀一旦给雍正知道,免不了费一番唇舌,于是佯装为三春找住处,因为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果然,那些盯着他的人见他同三春在聚仙楼要了房间,就冲进来搜寻,而允礼布下的人马由楚景阔带领,同那拨人打了起来,这里乱成一锅粥,吸引了太多的视线,允礼便乘机去看允祀,如果以后雍正问起,他也可以用三春来做挡箭牌,男人,有些风流韵事在所难免,更何况三春天生丽质。
最初三春还真以为允礼是好心帮自己,只等到了廉亲王府,三春豁然明白,自己只是允礼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听允礼大大方方的承认,三春道:“这下我们终于扯平了,我不也利用了王爷么。”
嘴上这样倔强,心底却隐隐的疼,忽然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允礼旋身回望她,素色衣衫,素面朝天,好似一枝才萌发的新柳,只十六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洋溢着勃勃生机,惟那一双大眼如春水荡漾,泛着幽冷的光,允礼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