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如此说,只因自己不足月出生,为此,家里人背地里议论,说娘嫁给爹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娘是冰清玉洁的,就经常的暗自垂泪。
念及此,心道,祖宗不认我,我还不认祖宗呢。
这样一想,气消了很多,陈年的痛却依然刻在心底,任岁月也消磨不掉。
往厨房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后悔没将灯笼提来,索性一天几次往来厨房,也就容易找到,可是这时辰厨房的门已经锁了,周嫂子也差不多歇下,怎么进去给那个瘟神偷酒呢?
站在厨房门口想了想,一拍脑袋:“有了。”
从头上拔下簪子,试着往锁头孔里一捅,咔哒,她嘿嘿一笑,当初从山东随着杂耍班子来京城的时候,一路上缠着那个会缩骨功的师父练旁门左道,为的是将来遇到麻烦能自保,今天这旁门左道真的用上了。
轻轻推开厨房的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进去后才想起,厨房没人,自己担心什么呢,怨只怨平日做贼习惯了,为了糊口,经常偷东西吃,连身上这身衣裳和那顶毡帽都是偷的,不过现在总算安顿下来,所以她想,可别给旁人撞见,若是砸了这个饭碗,哪里再遇到像李忠这样的好人呢。
摸索着靠近李忠说的那个木柜,她知道木柜里装的是待用的碗筷盘子等炊具,最上面有一隔层,那酒,应该就在此处。
她踮着脚尖够,够不到,蹦起来,还是够不到,渐渐的,眼睛适应了厨房的黑,依稀看见有张长条木凳在角落,这是周嫂子和她还有小喜三人在伺候完主子后,于厨房吃饭时坐用的。
她将那凳子搬了过来,放好,踩上去,打开木柜上面的隔层,用手一摸,真有个酒坛子,很重,费力的取出来,晃了晃,大概还有小半坛子酒,足够李忠喝了,不料刚想下木凳,却听吱吱吱的几声叫,是老鼠,大如牛马她未必怕,却独独怕蛇鼠一类,见老鼠打凳子下爬了过去,吓得她身子发抖,身子一抖,就站不稳,脚下的凳子也晃了起来,把持不住自己,随即歪倒下去,咚的一头撞在木柜上,震动里面几摞子碗碟,于是乎……咔擦!哗啦!霹雳啪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
未几,有脚步声传来,她想从瓷片上挣扎而起,却感觉各处都痛。
一会子功夫,厨房豁然而亮,她抬头望向门口,就见大春提着灯笼站在门槛外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见是她,这才放心的进来,气呼呼道:“还以为是闹鬼呢,果然是你这个女鬼。”
手上吃痛,三春举手一看,手背划破了,痛得皱眉道:“这个时候大小姐你还跟奴婢说笑。”
大春啐了口:“自作多情,谁跟你说笑呢,说,半夜三更,你在厨房作何?”
三春道:“没到三更呢,才敲了二更鼓。”
大春给她噎得说不出话,怒道:“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你也别在我跟前打骂马虎眼,说,到底在厨房作何?是不是想偷东西?告诉你,你敢偷东西,可没你的好儿。”
三春支撑着站了起来,走一步,脚下咔擦一声,满地的碎片,鞋子都划破了,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大春此时才发现那狼藉一片,愕然道:“我的老天,你打碎这么多东西,把你卖了都不够赔偿的。”
说完,过来揪住三春:“走,找老太太说理去。”
三春细弱,大春扭着她如同拎只小鸡子,推推搡搡的来到上房,见房内黢黑,老太太年纪大了,习惯早睡,大春岂能善罢甘休,扯开嗓子就喊:“有贼!有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