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王彪之手中的是一道奏折与密信,奏折上所言大致意思是:臣为保晋室社稷,数次奉命于危难,平定蜀地,北伐中原,以致臣兄弟子嗣凋零,臣怀无穷忠心,上报朝廷恩德,外恢经略,震慑宇内,方使国朝安稳,外敌不敢侵犯,然,天子听信馋言,乃致小人毁臣清誉,以臣之子逼迫于臣,臣心中不胜悲苦,不得已乃诛奸佞,还国朝之安宁。
看完这封奏折之后,会稽王司马昱,尚书左仆射王彪之以及大司空庾冰皆震惊骇然。
“桓大司马要以清君侧之名发兵健康城,这可如何是好?”会稽王司马昱忍不住悲泣,“难道我晋祚至此就要气数殆尽,将付于他人?”
王彪之看着奏折沉吟了片刻,只道:“大司马是以其子被禁于朝廷为由欲行匡复大义之举,然,其子并不在朝廷,当务之急,是遣使致白石,晓之以大义,令其退兵还镇于荆州。”
众官员听罢立即纷纷点头,但问到:“谁可担此重任?”时,一个个又噤声低头不语。
以桓符子兵力之强盛,无人敢撄其锋芒,何况,为朝廷出兵,折损的都是自家儿郎,谁也不愿意出此风头做对家族毫无意义之事。
琅琊王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见众大臣垂首不语,便道:“命之修短,本所不计,然家国之事,怎可退缩不理,既然江山社稷已至孤之手,实在无法,那就由孤亲自前往,与大司马和谈。”
会稽王立即出声阻止道:“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怎能亲自前往,依臣之见,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小皇叔请说?”琅琊王问。
会稽王思忖了一刻,便道:“桓大司马曾为其子桓澈请旨赐婚,可见大司马对顾氏之女顾十一娘必有器重之意,臣也听闻此女颇有才智,可否就请顾十一娘前往白石,晓之以情义,劝使大司马退兵。”
会稽王话音才落,琅琊王司马岳便立时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绝不行!小皇叔,家国大事,怎可让一小姑子去犯险,难道我大晋朝竟无一男儿?”
这时的司马岳忽然想起,顾钰刚来健康之时曾在崇绮楼与新安郡主赌骑射以致于他那个表妹颜面尽失,自此以后,两人就结了仇,而作为新安郡主的父亲会稽王此刻竟然会想到出如此恶毒的主意,让顾钰去与桓大司马和谈,且不言和谈是否成功,此举便已是不仁,颇有报复之嫌。
司马岳心中思忖着,不觉看着会稽王的目光变得十分失望锐利。
会稽王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又是羞愧又是害怕的跪倒了下去。
“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出此馊主意,望陛下恕罪!”他泣声道。
司马岳略有些心烦的摆了摆手,刚要转身出勤政殿,忽见正作沈氏黔郎打扮的顾钰与谢玄一起正朝殿门走了过来。
看到顾钰到来,司马岳原本不安烦燥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惊喜,旋即又有些愧疚怅然起来:皇兄不惜用“太子师”之身份将她留在朝廷,留在我的身边,终于还是我们司马皇室对不起她啊!怎么还能利用她去做那些危险之事抑或是她不愿意之事。
不管将来的命运如何,此生,我必不会利用或伤害她!
正思忖着,转眼,顾钰与谢玄便走进了勤政殿。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两人就要跪地而拜,忽被司马岳拉着站了起来。
“不必行此大礼!”司马岳道。
顾钰于是站直了身体,开门见山道:“听说桓大司马又传密信与奏折于朝廷,陛下,可否容臣看一下?”
司马岳脸色变了一变,还未答,王彪之已将密奏拿到了顾钰面前。
顾钰恭敬的接过奏折与密信之后,先是在奏折上匆匆看了一眼,然后又打开了密信来看,这是一封桓澈写给其父桓温的求救密信,然而顾钰的目光只在上面扫了一眼,便已脸色大变。
“这并不是桓澈写给其父的信!”顾钰脱口就道。
王彪之与庾冰闻言,尽皆诧异变色,异口同声道:“何以见得?”
“桓澈在中正考核上的字,我们都已见过,与这上面的字如出一辙,你是从何看出,这并非他的字?”庾冰问。
“正因为这字与中正考核上的如出一辙,我才会怀疑这并非他的字。”顾钰郑重道,“王仆射,庾司空,你们可有见过我沈黔之字,我的字与他比,如何?”
王彪之没有说什么,庾冰的脸色却是微变,看向顾钰道:“你的字与他也很像。”
“是,既然我沈黔所写之字也能与他相似,那未必没有别人与他相似,而且这封密信上的字,与桓澈之字,也只是形似,而神韵皆不同,桓澈之字乃求清云出袖,雄秀天然,而这封密信上的字却只求笔法雄劲,而内藏乾坤与杀气。”
听顾钰这么一说,庾冰更是愕然,将那封密信再次拿到手上细看,待看了许久之后,才不可思议的问顾钰:“你是如何对桓澈之字如此了解,又为什么会与他的字写的相似?你与他……”
顾钰便立即施礼打断道:“我与他师出同门!”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以此理由搪塞过去,而很显然这句话引起了庾冰与众大臣的兴趣。
“哦,师出同门?可你在殿前考核之时,并未道出自己有师?”庾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