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度没有说话,画舫之上却有数人惊呼了起来:“江东之豪的吴兴沈氏?”
“原来竟是判臣刑家之后!既是刑家之后,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有人喊道。
顾钰便将目光投向了问话的人,就见此人身材微胖,嘴上留了一截短须,人至中年,目光精锐,看上去相当的精明能干,这个人,她似乎有点有印象,可一时竟想不起是谁,这时,谢玄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便是你嫡母虞氏的父亲虞楚,现任徐州大中正!”
顾钰的心中便腾地一亮,原来是他!
虞氏的父亲,她前世的确没有见过几次,在顾家的时候不必说,即便是她当了太后,这位曾经平定了沈士居之叛乱的大功臣亦很少入朝瑾见,而令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却是,这位以正直果断而著称的虞大将军在骂起她竟是毫不嘴软,简直比御史台的一群乌鸦还厉害,什么德行沦丧,yín_luàn宫廷,残忍狠戾,祸国妖妇,什么难听的词都骂出来了,最后就只差起兵造反。
当然桓澈不会给他起兵造反的机会,更不耐烦他那张嘴,就干脆赐了他一杯毒酒让他“寿终正寝”,从此虞家也就落没了。
原来是虞氏的父亲,看来是来者不善良。
顾钰便向他行了一礼,回道:“我来自然是参加这一次的定品考核。”
虞楚便冷声大笑了起来,道:“我朝有典章规定,刑家之后,不得入仕为官,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这一次的定品考核?”
虞楚这一问,令得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幸灾乐祸起来,谢玄正要为她说话,顾钰便伸手拦了他,道:“朝廷典章,刑家之后,不得为官,小子亦听说过,但小子也有所闻,若是才华格外显著,各项考核都能居上品,朝廷亦可法外开恩,
小子斗胆,今日就与在场的所有郎君比试,如我能得第一,就请让我参加这一次的定品考核,如不能,我沈黔从今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清谈雅集之上!”
她一番话说完,整个画舫之上,众声哗然,就连王文度与郗嘉宾的脸色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惊变,要知道这在场的所有郎君皆是顶级门阀之中最为出色的子弟,有的如琅琊王七郎与陈郡谢七郎甚至是自小就成的名,她竟然以能赢得在场所有郎君为赌注,来赌她的将来。
这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啪”的一声,却是那虞楚拍案而起,一声怒喝道:“小子狂妄,你知道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吗?竟敢自称能胜过这里所有人而得第一,你这是蔑视高门子弟!”
竟然连蔑视的高帽子都戴上了,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值啊!
顾钰心中冷笑了一声,亦礼貌的道了一声:“不敢,既是比试,那就会有输赢,无论是输还是赢,考验的都是你自己的才能,你的才能与他人无关,我想这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如果你觉得不公平,这才是蔑视,不是吗?”
虞楚被这一番话驳得一愣又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反应如此之敏捷,他根本就跟不上节奏,哑了半天的口,终于是闭上了嘴。
就连一旁观看的桓温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能将中正官都驳得哑口无言,这小子之狂性甚得吾心!”说罢,又摇了摇头,暗道,“不对,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子,澈儿不说,为父还真看不出来,别说其才能到底如何?就凭着这一份自信与胆识,在场的许多名士都有所不及啊!”
“为父现在相信,你的眼光是对的。”
说完,便看向了桓澈,却见桓澈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的盯向了画舫之上顾钰的身影,以及站在她身旁的谢玄。
“澈儿,你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桓温又问。
桓澈迟疑了一瞬,方才答道:“父亲,儿在想,如果她跟了别人,儿该怎么办?”
桓温便大笑了起来:“你是怕她喜欢上别人?”问完,他又道,“澈儿,为父只告诉你,女人再聪慧也不过是个玩物,至于她的心是否在你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的是她的人,就只需得到她的人即可,至于她到底喜欢谁,这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所以,你也从来不在乎母亲心中是否有你,而你也只不过当她是个玩物罢了!
说到这里,桓温似又想起了什么,目光陡地变冷,话锋一转道:“不过,若真出现了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她跟了别人而没有选择你,那就杀了她,毕竟如此聪慧之人又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武装力量,如为他人所利用,就必会成为我桓氏之劲敌!”
桓澈一惊,目光变幻莫测,过了片刻后,也向那艘画舫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