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保持身体的平衡,顾钰落在画舫之上后,保持了一刻钟半跪的姿势才慢慢的站起身来,望向了这画舫之上所聚集的众人,不得不说,这次宴会比之玉泉山顶上的清谈雅集更为庄重而壮阔,来者不仅汇集了南北门阀士族之中郡望身份极高的贵族子弟,就连当朝最负盛名的大名士王文度与郗嘉宾都坐在其中,
顾钰一眼扫过去,能认识的便有琅琊王氏之中最为出名的两个优秀子弟琅琊王五郎与王七郎,其次便是颖川庾氏的几个兄弟,另有高平郗氏,琅琊诸葛氏,龙亢桓氏,太原温氏、当然还有陈郡谢氏这些都是在朝中占有一席地位的侨姓望族,而这些人哪怕是随意的一站,随意的浅笑低语,那种来自高门大阀的气场都会将周边那些来自南地的士族子弟们给压下去,
果然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如此盛况怕是比之那名垂千古的兰亭雅集也不遑多让吧?
顾钰想,正要垂下目光时,却在人群中意外发现了一道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而这个人便是她的父亲顾悦。
今日的顾悦也如所有名士一般穿着大袖衫子,头戴漆纱笼冠,其容貌显得更为斯文俊秀颇有些女气。
而此时的顾悦早在看到顾钰跳上画舫之时,就已震惊得傻了眼,虽然现在顾钰易了容且是一身男装打扮,可早在玉泉山顶上时,他就对那位沈氏黔郎的身份有所怀疑,是故如今再见,神情更是复杂难言。
当然他更复杂难言的是,就在顾钰跳上画舫时,那位陈郡谢家最为出名的谢氏子弟谢七郎竟想也不想的疾步赶了过去,极其温柔的扶住了她的肩膀,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神情竟似如同见到多日不见的恋人一般饱含深情。
然而顾钰的神色却没有变,她甚至都没有看谢七郎,而是极为疏离而淡漠的道了一句:“请谢七郎君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让任何人产生误会。”
当顾钰的话音一落时,几乎是突然的,谢玄的神情便是一怔,颇为不敢相信的看向了她,眼中似有破碎的光芒闪烁。
而就在此时,画舫之上便有人嘻笑了起来,叹道:“我当谢七郎君是为谁而作的情诗呢,原来便是这一位,唉呀,这可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竟然连闻名健康城的谢七郎君都断袖了,这得伤了多少貌美小姑子们的心啊,你们说是不是?”
他话一说完,便有好几个人都附合着大笑了起来。
“就是,从前大家多次相邀谢七郎君去崇绮楼玩,他就没有一次赴约的,还以为他洁身自好来着,原来洁身自好是假,喜欢男人才是真,哈哈哈……”
这话说得恁地是恶毒,虽然好男风养童男是时代风尚,但作为一个家族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业延续家族辉煌的子弟,断袖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那人并没有笑多久,很快就被自己的笑声卡住,因为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物硬塞进了他的喉咙,一股比鸟屎还臭的味道让他咳嗽着捂上了嘴。
“谁谁?是谁打的我?”那人不禁喊道。
这时,顾钰站起了身来,冷笑道:“愚以为,孔子有一言,君子当比德于玉焉,缜密以栗,温润而泽,廉而不刿,垂之如队,其所谓仁、知、义、礼、乐之性也,今日来此的都是顶级门阀子弟,当是诚有德之君子也,未想这画舫之上竟还有以诋毁他人名誉为乐趣,自降身份的小丑之辈,当真是口出成脏,臭不可闻,可悲可叹哉!”
顾钰话一说完,那个先前笑话谢玄的郎君登时就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手指着顾钰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厉喝道:“又是你!”
顾钰这时才认出,原来这个笑话谢玄的郎君竟然又是那瘐成,只是他今日一副打扮实在是太过花哨,顾钰一时竟没认出来。
而就在瘐成喝出声时,画舫之上竟有一阵掌声传来,他转身一看,就见有江东独步之称的大名士王文度竟连击了几掌,从上首的位置走下,含笑道:“说得不错,小郎君才思敏捷,实有辨才,是何家子弟,郡望何处,又为何此时才到来?”
顾钰便起身施礼答道:“报歉,因被人追杀,故而耽隔了时间。”
一听说被人追杀的谢玄立时变了脸色。
王文度也闻言色变道:“何人追杀你?又为何要追杀你?”
顾钰便答道:“回王使君,小子乃江东之豪的吴兴沈氏之后,可能因为家里有点钱,比较倒霉一些,走到哪里都有人眼红,所以遇到了一些麻烦。”
她话音一落,王文度的脸色便是一变,暗道:这小子甚是聪慧,当着这么多人说这句话,便是讽刺那些觊觎她吴兴沈氏家财的人吧?
王文度亦听说过,就连太后也有此想法,故而此时留在此的瘐氏子弟脸色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