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张承荫,惊魂未定一般地打了个寒战,随即扭头往箭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这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左手挽弓,右手搭箭,看都不看张承荫,又是一箭射出。
陌生的是,这张脸张承荫只见过一次。熟悉的是,这一面恰好是在昨天夜里。
曹文诏出手如飞,转眼间连发七箭,却无一箭落空,杀神降世一般,让所有女真人心里面一时间都生出了被死神召唤的感觉。
他们很恐惧,但他们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因为曹文诏就算是八臂哪吒飞天夜叉,也不过是单枪匹马无援无助,再厉害再无敌也只是一个人。
所以,他们一窝蜂的全都冲向了曹文诏。
百马齐奔,刀枪闪亮,曹文诏却恍若未见,面色不变,右手再次伸进箭壶。
暂时得救的张承荫等人,却根本开心不起来。在他们的脑海里,已经在想象着曹文诏被马踏成肉泥的可怕场景。
是的,没有人会相信,曹文诏能够以一敌百,在短时间内将那些女真骑兵全部射于马下。曹文诏,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注定要让那些女真人失望了。因为,曹文诏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距离曹文诏,大概只有十几步了。冲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楚曹文诏右脸上那个紫色的疤痕了。
他们嗷嗷叫着,兴奋而又激动。
虽然在这期间,曹文诏又射杀了他们三个兄弟。但是,他们一定会为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的!
可是,兴奋的神情,只在他们的脸上维持了短短一会。就是眨个眼的功夫,他们的脸上,就全部挂满了惊恐与无助。
眼看着曹文诏就要变成砧板上的鱼,任由他们蹂躏的时候,他们的战马,却突然齐齐马失前蹄,哀鸣一声失去了平衡。
马背上长大的女真人,是不需要马镫这样多余的东西的,所以在战马摔倒之后,他们一个个的,也全都跟着摔了下去。
运气好的,摔在一旁,断胳膊断腿另说,至少能保下一条命来。运气差的,就比较悲催了,直接就被五六百斤重的战马给压死了。
骑马不比开车,就算开车,在这么短距离内也很难刹住车。所以,在最前面一排战马齐刷刷倒下之后,后面的那些骑兵,很快就无法控制的“追尾”了。
马撞马,人压人,数百女真骑兵,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人喊马嘶,一片惨叫声中,宣度闪亮登场了。
跟在他的身后,两百多蒙古焊卒,齐发一声喊,各持兵刃,朝着那些正在与明军残部厮杀的女真追兵冲了上去。
一路追击至此,那些追兵其实也早就累得不行了,全靠心里面的一口气在支撑着。
所以当这支生力军投入到战场之后,追兵很快就变成了败兵。
“抚顺城千总王命印麾下总旗宣度,见过总兵大人!”
虽然救了人家的命,可宣度也不敢有丝毫的骄纵怠慢,等追兵一退,便急忙走到张承荫马前见礼。
张承荫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规规矩矩站在宣度身后的曹文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宣度一眼,犹豫了一下后并没有下马,而只是抱了抱拳,“多谢了!”
宣度连忙道:“不敢,能与总兵大人并肩杀敌,才是我的荣幸!”
张承荫表情复杂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扭头看向满目疮痍的战场。
这一战虽然凶险,但结束的很快,饶是如此,明军的损失依然很惨重,差不多有三百多人,再也回不去了。
仰天哀叹一声,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咬着牙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惨败至此,我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蒲世芳眼疾手快,夺下了张承荫的佩剑,慌忙劝道:“此战之败罪不在大人,请大人想开些。”
张承荫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般,老泪夺眶而出,满脸悔恨,“这句话,就算我信了,陛下能信么?方首辅能信么?李巡抚能信么?”
宣度咬了咬牙,暗道一声“拼了”给自己打气,壮着胆子上前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