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揖见了礼,大皇子垂着眼皮,指了指桌子上的绸布、纸片等示意姚先生:“这是林相派人送过来的。”
姚先生上前两步,掂起黑绸、纸片和白玉葫芦一一仔细看过,伤痛的长叹了口气:“天不助我!林相果然暗中倾心于爷!可惜!可惜!”
大皇子烦躁的皱着眉头。
姚先生急忙转弯道:“爷得赶紧走,回去池州府,再谋后事。”
“嗯,”大皇子点了点头:“鱼死网破,这是关键一搏,今晚太平府内外必定戒备森严,城门也关了,要出城也只能明天一早,这事自然由陈将军安排,你起草一份谏书,挑破吴氏逼退林相,隐匿皇上病情,假传圣命,祸国殃民之事,嗯,还有勾结北平,欲丧我吴国!乃卖国之妇!”
大皇子越说越愤怒,额头青筋暴起,跳动不已,姚先生急忙答应,看着大皇子建议道:“不光咱们,御史台,还有六部、国子监中咱们的人,也要一起上书,这事要闹大了,闹的越大越好,最好闹的人尽皆知才最好,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吴氏的阴狠狡诈,爷嫡、长、贤皆全,都是吴氏祸国!”
“嗯,明天五更早朝就呈,全部明折誊发,让太学生和御史们也好好闹一闹,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大皇子思量着吩咐道。
姚先生答应了,大皇子挥手屏退他,叫了陈将军进去,细细商量明早离京返回的种种,这才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回到池州府军中。
………………
林府一片静寂,就连那通红的灯笼,也透出无数寂寞和廖落,摇曳间没有了往常的风姿和热闹。
林丞相枯坐在书房中,从宫里回来,他就这么坐在这里,不说不动,仿佛一尊塑像般。
小厮泡了茶水奉上再撤下,再奉上再撤下,已经不知道上下了多少回。
西安隐在窗帘后的阴影中,厌恶的看着失掉了魂魄一般的林丞相,怪不得姑娘看不上他,果然,不过撤了差,犯得着这么一幅死了老子娘的样子?
嗯,真死了老子娘,说不定倒还没事了。
西安烦恼的往阴影里挪了挪,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他不吃不喝,这药难不成要硬灌进去?
正烦恼间,林丞相轻轻动了动,枯坐的时候太长,手臂显得僵硬而极不自然的扶着椅子扶手,用力撑着身子,摇晃着起身,拖着脚步,一步步挪到百宝阁后,仰头看着百宝阁旁边墙壁上悬着的一幅字画。
看了片刻,往前挪了半步,抖着手拿住卷轴举起来,慢慢将字画反转了过来。
字画背面是一幅人像,画上的女子秀丽温婉,气质清华,手里拿着本书,侧身坐在块大青石上,歪头看着画外抿嘴浅笑。
西安身子轻轻抖动了下,这画画的极其传神,分明就是年青时候的肖夫人,可怜如今成了一幅活骷髅!
林丞相伸出手指,温柔的抚着画中女子,突然哀哀痛哭起来,直哭了一刻多钟,才扶着百宝格蹒跚出来。
小厮又换了热茶和参汤进来,林丞相满脸泪痕,胡乱挥手斥退众人,缓缓坐下来,自己倒水研了墨,提起笔,竟慢慢写起那两首传遍太平府,据说是他和肖夫人的和词来。
西安捻了枚细针,弹指打灭了灯烛,小厮急奔进来重又点燃了。
林丞相眼皮也没抬,一笔一划的默完了两首词,盯着两首词呆看了半晌,伸手端起只杯子,慢慢喝了几口。
西安舒了口气,穿过窗户,沿着廊下树丛的阴影,转眼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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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府也是一夜不眠,吴侯爷进了宫,吴世承奉姑母之命跟在禁军中,吴府老祖宗安太夫人端坐在小佛堂中,捻着佛珠一遍遍念着平安经,安太夫人不安歇,满府的夫人姑娘们自然都得陪着,其实她们也睡不着,到了天明,也许荣华滔天,也许满府飘血。
李小幺歪在榻上,晃着脚看淡月和海棠飞快的在一张张纸片上写着:“丞相薄命,贵妃恶毒”八个字,一边看一边抱怨道:“你家姑娘真是操心的命,刚帮完一个,又得帮着另一个逃命,外面这会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咱们还得想法子帮他弄点乱子出来,唉,姑娘我苦命啊!”
淡月和海棠根本顾不上理会李小幺嘀嘀咕咕的抱怨,姑娘让她们两个五更前至少写出五百份来,两人写的头也顾不上抬了!
半夜里,林府从安静中骤然惊叫慌乱成一团,府门里涌出无数灯笼,奔往太平府各处名医和还能找得到的各家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