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的婚期一拖再拖,已然从最初议定的春节之后挪到了盛夏时节。
为着研制红衣大炮,阿西付出了太多的心力。他不愿半途而废,便就求得陶春晚的同意,希望她能赞同自己的做法。陶春晚却是求之不得,眼瞅着陶灼华及笄再即,她想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陪在自己视若一母同胞的妹妹身畔。
两人一拍即和,不声不响便就延了婚期,浑然不管阿里木是如何在波斯暴跳如雷,也不管陶超然在眼前如何哭笑不得。
阿里木人在波斯,拿这对小鸳鸯鞭长莫及。如今他亲政不久,各处正是百废待兴,急需阿西的援手,明知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却也只得暂时将阿西召回。
晓得阿西对陶春晚言听计从,阿里木便就亲自给陶春晚写信,将自己一个人在波斯孤零零望眼欲穿的境地不晓得夸大了多少倍,只望着他们能够早些回归。
有着同舟共济几载的情谊,陶春晚对阿里木的性情颇有几分了解,自然明白这封信早便夸大了其辞,却也知晓身为人父盼儿回归的心意,当即约下了六月的嫁期,道是再无悔改。
此刻屈指算来,距两人离开大阮已然不足三月。阿西不想带着遗憾回国,他与陶雨浓等几人商议,要抓紧每分每秒做最后的改进。
试发成功后的当天下午,阿西和陶雨浓便就向仁寿皇帝辞行,要继续回陶家研制这些武器。何子岑兄弟二人另有公干,众人便在京外分手,何子岑陪着仁寿皇帝南下周郡,何子岱却是悄然将目光转移到寻找宫内放出的高嬷嬷上头。
此时此刻,天阶小雨如酥,长安宫内一灯如豆,从许长佑的庄上回来的何子岕独处一室,他温了一小壶杜康,由得辛辣的酒气氤氲,其实并没有饮下多少。
打从前次阿里木带着阿西到访,何子岕奉旨出席设在鸿胪寺馆的宴会,守着仁寿皇帝醉了酒,本就少语的他便变得更加沉默。
宿醉醒来之后,何子岕悄悄问过小豆子,他在酒席宴间可有失仪。小豆子摇摇头道:“赵王殿下立时便扶您出来,命奴才在偏殿照顾着您,并未御前失仪。”
小豆子沾沾自喜,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个面圣的机会,在酒席宴间不胜酒力并未落入帝王之眼,何子岕却是深深的遗憾与失望。
当日阿西与阿里木的父子情深不晓得触动他多少情怀,他不止一次的猜想,若醉酒的那个人是阿西,阿里木又怎会瞧不见自己的儿子被旁人扶出?
自己当个隐形人已经惯了,当日酒醉难受之机,大约只有何子岑伸出过援手。仁寿皇帝正与阿里木高谈阔论,想来根本不曾发现自己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个儿子已然缺席。
便是素未谋面的人也该懂得怜悯弱小,而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却始终不曾对他有过什么表示。若说何子岕不曾寒心,便有些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