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已是全然无法说清。望着面前与自己一脉相连的亲人,还有多年的老仆,他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前些日子乍逢亲人的那一点温暖,也在许长佑一次一次的苦苦相逼中消失殆尽。
他黯然望着涕泪肆流的许长佑,用平静的口气说道:“我问过三哥,也查过当年卷宗,许家当年的案情已是板上钉钉。先帝盖棺定论,我父皇不会旧事重提。长佑叔祖,您给我交个底,究竟想如何给许家昭雪?还有,您究竟是想给许家昭雪,还是这么些年过去,您依旧放不下过往许家尊贵的身份?”
月色下何子岕俊美无俦的五官实在无可挑剔,他宽大的蓝衫被风吹起,青丝墨染的长发不羁地飞扬,黑如曜石的眼睛直直盯住许长佑。
那一汪寒潭般的目光瞧起来澄澈无比,偏又使人无法瞧透,到似是许多年前,许长佑面对着许大学士那双睿智又阅尽人间沧桑的眼。他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方才的酒意醒了大半。
德妃娘娘掐着手指头数天,终于盼得何子岑在九月初八那日回京。
闻知儿子毫发无伤地回来,德妃娘娘的眼角不由再次湿润。早间便命绮罗吩咐小厨房炖上了当归鸡汤,如今撇去浮沫,依旧小火煨在炉上。一等二等何子岑不到,便心焦地令锦绫去打听消息。
锦绫去不多时,便从外头匆匆进来,冲德妃娘娘屈膝行礼,笑着禀报道:“娘娘宽心,奴婢方才悄悄问了何公公,说是赵王殿下如今在御书房里回话,连齐王殿下也在里头。今次殿下会同梅大人出京,办得差事十分漂亮,陛下便多问了几句,便耽搁了时间。何公公还要奴婢转告娘娘,待殿下缴了差事,自会来给娘娘请安,请您稍安勿躁。”
德妃听得心下欣慰,便命两个丫头先去摆桌,等着何子岑兄弟一起来用晚膳。此时窗外红日西斜,西方浓墨重彩的霞光瑰丽奇妍,宛如金翅凤凰硕大的尾翼在天阮翱翔,德妃娘娘斜倚窗棱,不觉瞧得心驰神骋。
又等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却是锦绫喜滋滋前来报信儿,仁寿皇帝父子三人联袂而来,如今已然进了长宁宫的大门,请德妃娘娘快去接驾。
德妃娘娘忙忙披了件真紫色绘绣折权牡丹的锦衣,便迎出寝宫。伴随着仁寿皇帝朗朗的笑声,父子三人已然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未及德妃向仁寿皇帝行礼,何子岑已然抢先下拜倒在德妃前头:“儿子给母妃请安。”
只来得及向仁寿皇帝匆匆福身,德妃娘娘便紧紧抱住了何子岑,上下左右不住地打量着,眼角的泪水又是潸然欲滴。
这是mǔ_zǐ二人第一次分离这么长的时间,德妃拿素手轻抚着何子岑的鬓角,又缓缓落在他的脸颊,眼圈不由又泛了红:“黑了,也瘦了,这一趟很是吃了些苦头,回来便好。母妃叫她们煨好了鸡汤,你好生补一补。”
何子岑耐心地地应着,冲德妃璨璨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黑是黑了,却是健壮了不少。母妃瞧一瞧,儿子是不是更加结实了。”
仁寿皇帝一手搀着德妃,另支手拉起了何子岑,显得心情极好。他大手一挥,向这mǔ_zǐ三人说道:“今晚痛痛快快喝上两杯,贺一贺子岑这趟差办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