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城,正月,府衙。
李成栋到梧州已达两月之久,这只jūn_duì停下脚步,诡异地保持着静默。
李元胤轻轻推开书房木门。
书房这种私人领地,能不打招呼进来的,全军仅李元胤一人而已。
李成栋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地图沉思,此时扭过头来,“元胤啊。”
“父亲。”
看到李元胤手上拿着的军报,成栋淡淡问了一句,“有什么消息吗?”
“是,父亲。桂林前线的紧急军情。”
成栋坐下,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念。”
“是,父亲……”
全州胜利后,耿仲明一口气后撤80公里,到永州才停下来,舔舐全州之败的伤口。正是倒霉的时候,明军给他送了一份超级大礼包。因为成栋攻占梧州,桂林南方门户洞开。
郝摇旗的老营家属都在桂林,害怕后方有失,再次率部撤离前线。牵动了战局,卢鼎与何腾蛟跟着撤退。广西主军焦琏留下部将唐文曜增援全州守军,也撤了。
唐文曜与全州守将王有臣眼看各营主力纷纷撤离,又得知梧州失守的消息。这下绝望了,派出使者与耿仲明接洽。耿仲明刚刚在全州惨败,完全不信大胜的明军会向败军投降,拒绝接受。直到几天后,明军经过一次内战,将坚决不投降的监军周震拖出衙门杀掉,把人头和敕印送到永州。
耿仲明这才大喜过望,于十二月十七日,全州会战一个月后接管了之前玩命都没打下来的重镇。
耿仲明在全州得知李成栋占领梧州,立即派人绕道过来联络。
“父亲,耿仲明说孔有德与尚可喜的大军已经南下,三王即将合兵攻打桂林。”
成栋听了却没有什么表示,双眼依旧紧闭。“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父亲。那我们出兵吗?”
李成栋冷笑一声,“出兵?为什么啊。我只是广东提督,打下梧州只是为了守卫广东门户。广西又不是我的防区,我何必为东江三矿徒火中取栗?”
一丝奇异的表情从元胤脸上忽闪而过,元胤小心翼翼地道:“父亲,桂林的明军现在兵力不少,若是他们坚决抵抗,孔有德恐怕也难以打下来。如果我们出兵,那就是必胜之局。到时也可分润广西的功劳。”
“功劳,功劳,嘿。”李成栋张开眼,笑出了声,“我投顺新朝时已是挂将军印的总兵,帐下精兵近万。我在长江立过战功,我在黄浦江流过血,我在崇明岛海滩负过伤。我消灭了包括登州水师精锐在内的十万明军。可我得到了什么?松江总兵而已,吴胜兆就因为是辽东人,战功远不如我,却位在我上任职提督。”
李成栋越说越气,“我打下广东全省,也不过只得到广东提督一职。佟养甲毫无功劳,就因为是辽东人,轻松得任总督,还是在我之上。你说,这烫手的功劳我为什么还要去挣?”
李元胤立时附和道,“父亲说的极是。新朝首崇满洲,其次蒙古,第三汉军,第四辽人。我等不过位列最末。同样上阵参战,八旗功牌视功优次分三等,凯旋叙功即给世职。我们绿营兵丁,临阵奋勇拼杀才加功1次,须加24次,才叙一个区区的云骑尉世职。临阵24次,妈的,便是最厉害的士兵,又有几人能活下来!”
成栋深深地看了元胤一眼,“所以,我们就没必要去桂林掺合了。费劲没好处的事做了干嘛?”
“是,父亲,我明白了。”
“你安排人替我写道奏疏叫叫苦,恩,就这么写。我收降的南方明军施福等部战斗力太差,完全不堪使用。我军所恃不过三百精骑,一路征战,损失已过半。”
“我马上去办。”
成栋靠在椅背上,再次闭上双眼,幽幽地问道,“元胤,我们的家属有消息吗?”
“没有消息,父亲。不我算算日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到了江西金声桓的防区。”
“唉,家属事关军心,这件事你要盯紧点,再派人去江西探问。”
“是,我随后安排。”
李元胤拱手退下,直到离开成栋的书房,一抹喜色才爬上他的脸庞。
义父自从镇压了岭南三忠,性格处事都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李成栋去年九月十九日亲自率领杜永和、张月和马宝攻陷清远,陈邦彦受伤被俘。
李成栋当时并未为难他,送去了广州。总督佟养甲将陈邦彦凌迟处死。
张家玉十月初十在增城战死。
十月二十五日,施福攻陷高明城,陈子壮被俘。施福将陈子壮交给李成栋,当时成栋的心态就有些不好了,他把施福和陈子壮都骂了一顿。骂施福是为什么不就地把陈子壮处死,骂陈子壮的则是为什么不去自杀。发泄一通后,他也没办法,只得把人上交佟养甲处理。
佟养甲美滋滋地对外宣称,经过与李成栋商议,将陈子壮凌迟处死。李成栋无奈,他是想把广州当领地经营,一直礼遇广东士绅,这下却背上一口大黑锅。
自那以后,成栋的心态就彻底坏了。
粤西明军开始攻势凌厉,不过很快停在了雷州府。琼州有老熟人通过李元胤联络李成栋,双方达成了一定默契。成栋自率军攻梧州,打跑陈邦傅,后随即按兵不动,连收复了广东高州府的施尚义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