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频道里广播过龟甲贞宗的事迹后, 都彭若无其事地走进屋。他的态度是那样端庄自然, 好像刚才那个很烦很烦、差点用噪音谋杀邻居的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平静地说:“我要去便利店一趟,所有能走的都去洗澡换衣服, 一会跟我走。”
既然主人下了命令,大家都火速跑回房间冲澡。即便是一直躲在其他付丧神身后, 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烛台切光忠也是如此。想到几天前,由于人手不足, 自己还要拖着刚被这样那样过的虚弱身体,坚持做采购主力的悲惨经历,他由衷觉得……都彭大人还是应该再多捞一些刀剑回来才是!
浩浩汤汤一行人,在十分钟后跟着审神者出发,向蝗灾过境一般,扫荡了便利店的存货。等了没多久的胁差少年踩扁饮料罐, 扔进垃圾桶,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同伴之中, 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当每个人都提着、背着、抱着各种巨大的袋子, 路过另一栋别墅时,欢声笑语自然而然吸引了邻居们的注意——他们这种没心没肺的行为,跟隔壁压抑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审神者是一座本丸的绝对核心,当审神者不高兴的时候, 他的刀剑们也很难开心起来。现在,另一个审神者就非常、非常地不开心。
当他经过了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终于等到来保护他的付丧神后,就因为他们行动的缓慢和拖延发了火。他的刀剑们当然不会跟他争辩, 从他呼救到他们到达他身边,把他从床底下扶起来,总共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这位年轻的审神者不是爱发脾气的人。通常,他都会选择生闷气。付丧神们觉得他会这样情绪爆发,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在付丧神们的解释下,邻居终于搞清楚刚才可怕的巨响,是隔壁审神者大喊大叫的声音。睡梦中被这种没有公德心的人吵醒,年轻人的心情糟透了。
气成这个样子,他当然不可能继续睡下去。虽然是凌晨三点多才睡的,但经过五个多小时的睡眠,年轻人理所当然觉得很饿。他感觉不太舒服,被突然叫醒引发的低血糖症状,让他想要吃了饭再补眠。
可是由于这不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所以他的早饭还没有准备好。
年轻人对早餐并不挑剔,只要吃一两夹着煎蛋、培根和水果蔬菜的三明治就可以了——这还是没做审神者前,唠叨的妈妈强迫他养成的习惯。其实……面包并不需要加热,煎蛋水果和蔬菜要不要也没什么,只要能边啃边玩,不要耽误他打游戏就好了。
不过,在成为审神者后,多事的压切长谷部套问出了他从前早餐的食谱,于是这个习惯在成为审神者后也保留了下来。但今天,负责早餐的刀剑付丧神动作特别慢。审神者感觉自己已经饿着肚子等了很久很久,还没有早餐送到他的房间。
他更加生气了!饥饿一直折磨着他的肠胃,年轻人忿忿不平地下楼,走进厨房。虽然有付丧神在对他说“大人,饭马上就好了”——他们对审神者会特意下来找吃的也很吃惊。但年轻人没有搭理这些刀剑,自顾自拿起一袋切片面包,打开冰箱拿出牛奶,阴沉着脸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当都彭他们从他楼下走过时,他就这样喝着冰冷的牛奶,啃着干巴巴的面包,绷着脸,满腔怒火地看着他们走过。由于刀剑付丧神们都没有穿出阵服和内番服,都彭从脸和身材上跟他们的画风又很一致,所以审神者并没有分辨出他们中间夹带了自己的同僚。
他只包含妒忌地分辨着……龟甲贞宗、小狐丸、鹤丸、太鼓钟贞宗、物吉贞宗、一期一振,还有他认不出来的刀剑付丧神。这很正常,因为年轻人对自己的工作并不上心,从不阅读时之政府的公告,他想要一期一振,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近侍而已。
可是,一期一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完美。
为什么同样是审神者,有些人就能够如此好运呢?如果、如果……他锻刀和捡刀的运气也和隔壁那个没素质的审神者差不多,可以直接拥有一期一振,让一期一振待在自己身边,压切长谷部待在屋外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丢弃压切长谷部了。
在近侍换成四花太刀后,年轻人才发现,一期一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看不懂他一个眼神所蕴含的意义。当他需要专注于一局游戏时,非常烦人,没眼色地询问他一些无聊的事。如果压切长谷部还在,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那振褐发的打刀都可以妥当地做好。
当他沉默地无视了几次一期一振的问题后,惊讶地发现,这振太刀似乎汲取了教训,不再在他打游戏时打扰他了。可……他全天十几个小时都在打游戏,一期一振又那么有眼色、那么礼貌和客气,所以说……他几乎不会主动跟自己搭话。
审神者彻夜玩乐了几天,又定了海边的假期,没有人阻止他,也没人提醒他财务紧张的状况。直到此时,年轻人才发现,他的刀剑们根本不是尊重他,而是压根不关心他的死活!
当他因为作息紊乱而难受,颈椎、腰椎不舒服,恶心想吐时,始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压切长谷部在的时候,这个本丸还稍稍有点家的感觉。等他把他丢掉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孤身一人,身边都是冰冷的非人凶器。
——明明平时需要他时也会跑到他周围来求关注,可是他不舒服的时候,却根本没人发现。
是的,尽管要承认这个非常难堪,但其实在扔掉压切长谷部后没几天,审神者就开始后悔了。他没敢带着其他付丧神,只拿着最后一点积蓄,自己孤身一人去了一趟万屋,希望能把压切长谷部接回来。
年轻人已经想好了,不要告诉长谷部他打算抛弃他,就跟他说,自己不小心忘记了一个新发发售的游戏需要结算尾款,或者……他不小心被推销员喷了会让人神志模糊的药,把钱都用来订海边假期,所以耽误了几天才筹到钱才接他?
长谷部不是说过,只要还回去找他,让他等待多久都可以吗?他不会生气的,没准被这样吓唬一次,还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掉多事的毛病。
年轻人这样盘算着,却发现那家资源店已经关门了,门上贴着时之政府的封条。说真的,审神者有点害怕。他假装自己只是路过,低下头急匆匆地离开,却还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的议论,像是“买家卖家都太过分了”“把付丧神当商品买卖的人渣”等等。
回到本丸后,年轻人越想越是不安。尽管他不肯承认,但仍然在心里怀疑,自从压切长谷部被他丢掉之后,他这座本丸的气氛便十分怪异——他带着近侍出门,只带回一振没有被唤醒的一期一振,却没有刀剑付丧神开口询问压切长谷部的去向。
审神者不觉得他的刀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先是不安,继而很生气:他们为什么不能有话直说呢?现在,所有刀剑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怀疑和质问,当他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