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破开层云,缓缓洒满大地。天剑山上,勤奋的弟子们纷纷睡眼惺忪地推开门窗,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迎来新的一天。
距离林南判门下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不少弟子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些年常常起早贪黑奔波在后山上的那个瘦弱的身影,就连饭后闲聊时偶尔提到,也大多不屑地嘲弄一句:“一个魔教余孽,本当不该在这清静之地。”
而那一日后山竹林里流淌的鲜血,似乎早已被忘却在了脑后,或许人生来便是善忘的生物罢。
秦浩一言不发的站在大殿中,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个苍老背影,心中忐忑不已。那日事后,师尊风陵越便回了房间,一连三日,一言不发。按照这位师尊以往的赏罚分明的性子,只怕处置早早地便定了下来,如今这般反常,反倒是让秦浩有些惶恐。直到今日,风陵越才传唤他来,只说是有事吩咐。
风陵越这三日仿佛苍老了不少,他虽早已白眉白须,却向来仙风道骨,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而今看去,这位掌门的神却颓靡了不少,他背对着秦浩,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浩儿,你可知今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
秦浩惶恐地低下头去,额头冷汗直冒:“弟子不知。”
风陵越转过身来,那双明亮的眸子,此时带着一丝浑浊:“这几日我反复思量,却觉得为师这些年是把你拴得太紧,这样很不好,想必你心中也是有怨言的罢。”
秦浩吓了一跳,头埋得更深了:“弟子不敢!”
风陵越默然注视着秦浩,良久,才叹息道:“不敢,好一句不敢。”
秦浩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终于两腿一软,跪在的风陵越跟前,道:“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尊责罚!”
风陵越冷哼了一声,一步步走到秦浩跟前,道:“这些年我原以为你得我真传,将来若是我大限来临,你必能继我衣钵,扬我天剑宗威名,如今看来,我却是过于草率了。”
秦浩万念俱灰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宣判,或许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天剑宗的首座弟子,多年的经营,都将就此毁于一旦。
“你常年在天剑宗上,眼光毕竟狭隘。从今日起,你便调去隐宗任职罢,三年之后,再回山上来。”风陵越叹了口气,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宗主座上。
秦浩一愣,转而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本以为此番自己闯了大祸,最轻也当被解除职位,发配至后山面壁思过几年,不想不仅没有遭受惩处,反而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
这天剑宗自十五年前天泉山一战后便分为两宗,其中本宗在这苍澜天剑山上坐落,广收门徒,名扬天下,而隐宗却是当年参与了天泉山一战的前辈们所创,驻扎在天泉山上日夜苦修,以防草原人再临。
这隐宗门徒修为高深,身经百战,远非本宗弟子可比,唯有本宗最为优秀的弟子才会被选中调往隐宗进行训练,但有得必有失,进了隐宗,那便一心只为镇守边关,再与这苍澜江湖无关。
按秦浩的资质来讲,他原本在二十岁时当会被选为隐宗弟子,但他乃是风陵越亲传,又是风陵越钦定的本宗继承人,此事才就此作罢,后来提起此事时,他虽惋惜失去了成为一代高手的机会,却也暗暗庆幸。
但如今风陵越再次提起,却是让他去隐宗历练三年,这便是天大的好处了。待得他在隐宗修行三年,学得一手高深武功,回到本宗,这苍澜境内还有谁能敌他?他想起当日叶无涯对他的多般折辱,眼中寒芒闪烁,忽觉得身旁有异样,回过神来时,却看见风陵越正注视着自己。
他连忙收起情绪,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弟子必当用心潜修,不负师尊厚望。”
风陵越摆了摆手,道:“为师还要闭关潜修,你且回去准备准备罢。”
秦浩连忙附和,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直到他走出大殿,渐渐消失在视野外,风陵越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疲惫,满是失望地黯然叹道:“当年收徒时只看到此子天资聪慧,却忽略了其心胸狭隘的本性,一念之差,终误了大事,只愿他此番前去边疆磨炼,能改其心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