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阵子,奇葩男每每呈现出一副自己人的样子,我避无可避,下班之后在路上的闲逛时间再度延长。马上就是国庆长假了,夜晚的风里多了些凉意,暑气将尽,我宛如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幽灵在街上见证着路人的笑语晏晏。中秋节前夕,我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妈可不可以不回去,我说加班费是三倍工资,我妈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家从来不过中秋节,我爸就是在中秋节晚上过世的,从那以后中秋对我们来说不再有团圆的意味,只剩下伤感。刚挂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是阿洛和石岩问我放假去哪儿,我说当然回家。阿洛说好吧,本来想让我一起去石岩老家的,那里距张北草原很近。我拒绝了,这样不洁的我不适合出现在那样的花好月圆。我有我自己的计划,我听到奇葩男女说放假后要现在这里待一天,他们的火车是晚上的,于是我一大早就乘地铁去了德胜门,挤上了一辆去往延庆县城的919大巴。
我曾经去过一次这个京北的小县城,那个找我当替考的老师带了几个同学一起来的,他爸妈家就在那里。延庆远离京城,山围水绕,县城里车少人少,有点不真实的宁静。我是将近中午的时候在妫水湖边下了919,就那样坐在湖边的斜坡上看着水面上波光流动,不远处有几个老年人在钓虾,一动不动地钓竿和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对时间的蔑视。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我渐渐有了睡意,把肩上的包转过来抱在怀里,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歪倒在斜坡的草地上。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我,我下意识地说:“蒙克……”睁眼一看,是刚才在钓虾的老人,他大声告诉我:“不能在这睡,一个翻身会掉进湖里的,这水看着浅,其实深着呢。”我坐起来醒了醒神,脸上被晒得烫烫的,后背被草地冻的冰冰的。我好想家。我好饿。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你们都去哪儿了?念头一起,泪水立马开始洗脸。后来,钓虾的老人收工离开了,换成我继续望着湖水和时间对峙。再后来,钓虾的老人又开工了。再后来,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我打了一个寒战。再后来,钓虾的老人又收工了,瑟瑟湖面上开始泛红。我站在919车站牌下面,我决定了,我要搬走,那个地方绝非久留之地。
我的假期加班从第二天一直持续到长假结束倒数第二天。我路过中医推拿室的时候,没开门。长假结束后,连招牌也没有了。那个推拿室就这样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幻觉,可为什么我每次想起又都会怅然若失。
假期最后一天,我去和阿洛和石岩碰面,因为阿洛在电话里说丑媳妇见过公婆之后的回馈是满分,石岩父母大喜之下甚至出资帮阿洛他们付首付在北京买房,阿洛马上就有家了。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没有公婆会不喜欢我们阳光漂亮善良正直的阿洛妹妹。
“你们是不是搞出人命来了所以才急着要见家长的?”我说。我到的时候他俩已经坐在一家烤肉店等我了,话音刚落,石岩的脸就红的超过了铁架子,我的一只耳朵也已落入阿罗的魔爪之中。
“疼,疼,放手啊美女……”我求饶,好不容易松手坐下,她也露出了赧色。
“真的呀?!”我的分贝一下子惊得阿洛四顾之后又伸手决定揪我的另一只耳朵。
“说吧,当伴郎还是干爹?”阿洛怒视。
“可不可以两个都不要呀?”我弱弱地问。
“嗯?”阿洛又要作势欲起。
“暂停!”我赔笑求和,说:“我请求以新娘的娘家人身份出席。”
阿洛的眼圈红了,石岩及时轻轻拍拍她抱了一下。阿洛没有娘家人,阿洛比我还苦,她从小没有妈妈,小学没读完爸爸就酗酒身亡,阿洛是在年迈的奶奶和两个姑姑家轮流长大的。阿洛比我有出息,她长得很健康,她不光自己乐观还照亮了我的大学生活。我要在阿洛一生最重要的时刻让我自己废物利用一下给她补个缺。
“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正经租个好一点的房子?”我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说,“就算你们立马买房,到手也是明年的事了。”
“我们打算在阿洛上班的附近租房。”石岩说,“她不能太奔波了。”
“那当然了,大肚婆得享受熊猫级别待遇。”我说。
“你怎么打算的?”阿洛不理会我的贫嘴。
“我打算向郊区进发。”我说:“城里房租太贵了,城里的破房子我都租不起。”
“你到底想怎样……”阿洛还想再说,一大片烤好的五花肉被我夹着挡在了嘴边,她赌气用筷子接过放在自己的调料碗里,石岩起身说去一下卫生间。
“熟了熟了,再不吃就焦了。”我起身把铁板上滋滋地喊着向我求救的肉一片片夹到我的盘子里,阿洛也动手帮我夹然后又对从洗手间回来刚要坐下的石岩说:“你再去拿一些新鲜的香菇片来,我想吃。”石岩立马转身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