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梅姐的选择我还是妥协了，这个时期的我还没有办法领会她的全部用意，只知道类似的情况也曾经发生过，虽然我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自信，但是往往最后的结果却是梅姐的完全胜利。

“小艾，你带她去里屋吧。”

“哦。”

我随便地答应着，就向后厨走去。李可儿带着行李跟在我后头，一言不发。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种怨气，似乎跟我有很大仇一样，但是同时又好像因为害怕我，始终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我不晓得其中缘由，只顾着做我自己的事情。不过在我的心底，却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女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不信神，也不信命运，于是便忽略了这种奇怪的直觉。

我把食物储藏间的门打开，里面向来不开灯，一直都是黑漆漆的。李可儿站在储藏室外，在那里远远地望着我。我没管她，蹲下身把一块地砖挪开，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指纹。识别完成后，入口就从储藏室的尽头打开了。我往里面走，过了好一会儿，李可儿才带着行李小跑着跟上来。

通往基地的路是一条漆黑的斜向下的隧道。因为只有一条路，所以从来都不装灯，只要摸着墙壁往前走就好。李可儿现在就走在我旁边，我能听见她柔弱的呼吸声，其中包含的是一种极度的紧张和警惕。我们互相看不见彼此，估计是这种环境压迫着她，她不得不开了口。

“艾杉，你在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就跟受了凉一样。

“在。”

“那个我想问下”

我没有应她，只是等她把问题说出来。

“你多大了”相当谨慎的语调，似乎怕我随时会生气一样。

“十六。”

李可儿的呼吸声断了半秒，听起来是吃了一惊。她又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从小。”我自从开始记事起，就已经在杉里头，而梅姐那个时候也就已经在我的身边了。

“那刚刚那个姐姐，多少岁了”

“三十二。我被她带大的。”我特意加了一句。

“哦好好”她跟一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张，连忙答应着。

之后的路她一直保持沉默，我也觉得跟她说话真的很累。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时间，总算是看见了前面的亮光，待我们一脚迈入那光亮中，我的身体和精神才都卸下了包袱。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心累过，只是稍稍地喘口气，我就继续带着李可儿往楼下走。

这里是杉的基地，全国最大的民间武装组织待的地方，不过只是曾经的最大。现在可早已不是了，南沧浪北焚天，两大军阀，好好地在自己的地界上吃喝嫖赌。政府拿他们都没办法，我们当然也没有。至于这里像是地主家里经了大旱十年，被欠薪的民工打砸过一样破败，与十年前的豪华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在这基地周围，有数个通向外面的通道洞口，则像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上，那些被蚂蚁蛀过的洞一样，尴尬地用色泽掩饰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我们十年来东躲西藏的证明。

我们下了楼，还没走几步，我的老熟人何老头，就走了过来。说他是我的老熟人，也并不准确。他实际上是我的师父，专门教我枪械、格斗和一些战斗技巧。他是1985年本国独立战争中活下来的老兵，参战的时候年仅十五岁，战斗经验和能力自然是相当出色。然而，他是个瘸子，左腿因为染了很严重的伤寒，不得不卸掉了。但你要是因此而小看他，那是万万不可的，就是再让一只手，他也能将任何一个人打趴下除了我。

何老头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并没看我，而是将目光聚焦到了李可儿那里。他慢慢地向李可儿那靠近了一步，色眯眯地凑了上去，眼神像是能够把李可儿衣服扒下来一样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李可儿看起来是在强忍着自己的嫌恶，只是稍稍地往旁边移了一小步，很谨慎地瞧着何老头。这丫头待人还真的是很小心呢

我忘了说，何老头极其爱好美色。

“呦，小子，今天怎么带来个美妞。”何老头舔了舔牙齿，笑道：“终于知道要孝敬我了”

何老头绝不会担心这是我女朋友，我在杉中的人际关系就很紧张，更不用说在外。而且这件事情的普及程度已经到了就算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也绝不会生气的地步。

“何老头，她是李梁的女儿，李可儿。今天刚进杉。”我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至于何老头要不要玩她，那是何老头的事情。如果他想，也没人能阻止他除了我。

“是这样。那就是同道咯，嘿嘿。”何老头干笑了几声，鬼晓得这笑是什么意思。

“小妮子别生气，如果是这样，那还得多担待才是。”

何老头这后一句话才总算是弥补了一些，我已经能感觉到李可儿有想要逃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