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故事忘不了,就像大树死了,留下的年轮。
“汽车在雪山之间缓缓行驶,路途依然颠簸,却远没来时那么艰难。陈建国组织大家唱歌,我们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支山歌给党听》,还有《我们走在大路上》许多许多。”苏文说到兴头,轻声哼唱:“我们走在大路上,高举红旗向太阳,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苏文声线苍老,带着旧时代的唱腔,尾音匀匀抖动,仿佛把李默拉回了那个葱茏岁月。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人走到苏文身边,李默抬眼,这年轻人三十开外,满脸胡渣,面容和蔼,笑意绵绵地望着苏文。
“您怎么在这儿啊!”年轻人对苏文道。
苏文停下歌声,仰望年轻人,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你好,请问您是?”
李默满脸不解,推开藤椅起身,年轻人礼貌地轻点额头对李默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爸,说好在楼下坐坐,我做顿饭的功夫人就不见啦!”年轻人蹲身对苏文说,“爸,回家吧,饭做好啦!”
看着苏文面露沉思,李默便说:“等等,你说他是你爸!你知道他叫什么?”
“他叫苏文,我叫苏放。”自称苏放的年轻人起身到李默身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夹,“您看,这是我爸的身份证……他得了老年痴呆,两年了。”
李默细看,果然是苏文的身份证,于是笑道:“不好意思,我怕是人贩子。”
“没关系,我要谢谢你,现如今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谢!”
李默俯身拿起茶壶,在苏文面前的茶杯里添茶:“叔叔,您再喝一杯,就和儿子回家吃饭吧!好不好?”
苏文点头,口中默念:“跟儿子回家吃饭,跟儿子回家吃饭……你是这家店的老板么?”
“叔叔,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哦!我有故事你们要么?”
“我这里随时欢迎您!”
苏文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苏放上前搀扶,转头对李默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他用眼神点了下桌上的茶壶和蛋挞,“这些东西是我爸点的么?多少钱?”
李默挥手:“不,这是我们赠送的。”
“哦,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
李默一路送二人出门,望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转瞬消失在桔子巷,李默不禁叹服:“连自己儿子都忘了,却能记得过去那么久的事情,甚至连那天夜里,陈梦琪在月光里画画的事情都能描述的如临其境,看来即使是疾病,也很难抹去岁月留下的痕迹啊!”
秋米的路虎车一动不动地爬在向晚的苍穹下,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忙什么?
回到店里,何冰忙得不可开交,身影在甜点区来回晃动,看到李默走来,扬着下巴问道:“什么情况?那老头怎么走了?”
“他儿子接他回家吃饭!”李默拿起做甜点时穿的围裙挂在身上,“你不知道,这叔叔有老年痴呆,连他儿子都不认识。”
何冰放下打蛋机,一脸惊奇:“我去,连儿子都不认识?怎么给你讲故事?故事讲完了么?”
“没有,才刚开始,他儿子就来了。”
“故事怎么样?”
“不错。”
“关键没讲完,看来你的茶叶和蛋挞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