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我曾年轻过,我怀念那时的夏天无比漫长,飞云如垛。我可以躺在草地上,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幻想美好的事物,然后相信自己,在看不到边的岁月里,一定会美梦成真。
三天后,汽车抵达拉萨。这里真美啊,透亮的蓝天压得很低,就像倒悬在头顶的海洋,随时都可能倾泻而下。路边的银杏金黄灼目,随风轻摆,不时旋落几叶,像裹着焰火的精灵。空气真好啊,虽然有些干,但很清新,能闻到雪山的圣洁,沁人心脾。
一众知青绕过大昭寺,低矮的白塔燃烧着松木,腾起缕缕白烟升上天空,仿佛化成朵朵白云。一路上,碰见许多磕长头的藏民,他们额头破裂,面容青黑,目光虔诚。
这一切都让初来乍到的知青们充满好奇。
乘着正午夺目的阳光,知青们在雪白的布达拉宫前集合,当地接待知青的农场干部为他们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依靠在苏文身边的陈建国吃了些风干牛肉,稍稍恢复了体力,此刻眼神坚毅地望着眼前的农场干部和他手里的五星红旗。
农场干部自我介绍:“大家好么,我是次仁多吉。”他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拗口,但知青们勉强听懂,“我是农场委派过来的么,看到大家安全到达,我首先代表政府和农场欢迎你们,欢迎大家!”
众人掌声雷动。
次仁多吉挥挥手笑道:“今天大家就住在这里,明天,大家将被派往各自的农场大队或公社,那里才是你们展示才能的广阔天地么。接下来,我来念一下各位被分到哪些单位了么。”次仁多吉从中山装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小本工作记事簿,又从裤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手指在舌尖点了唾沫星,开始翻动小小的记事簿,“邹四化,李忆兰,李海军,欧阳林,你们四个被分到了dldq县拉姆公社。蒋泽洋,马可炎,杨鹏,你们三个被分到林周农场了么。苏文,陈建国,陈梦琪,赵小花,白安宁,你们五个被分到snd区nd县康巴公社……”
“你和陈梦琪分到一块啦!看来有戏啊?”李默为苏文添茶,逗趣地说。
“总之心里很得意。”
80后的店里来了一波客人,都是老顾客,他们点餐后,在表演台一侧的蒲垫上落座,有说有笑,打发时间,等着live演出的开始。
欢迎会后,次仁把当晚的居住地址宣读了几遍,然后大家四散开来,东西南北去参观这座阳光之城了。陈建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对小组五人提议,既然来了,就应该爬到布达拉宫顶上看看。
白安宁一脸固执:“那是封建毒瘤,我们无产阶级都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要同封建迷信划清界限!”
气氛瞬时尴尬,苏文微微一笑:“白安宁同志,我认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也是马克思主义者应该掌握的辩证方法嘛。咱们就是上布达拉宫看看风景,又不拜佛,也不求经,和封建迷信完全两码事儿嘛!”
赵小花扭了扭肩上的挎包:“苏文说得对,看风景和封建迷信是两码事儿,白安宁,你这是纯粹的教条主义,完全没有掌握辩证法的精髓!”
“你们……”白安宁哑口无言。
只听赵小花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喊道:“陈梦琪,你等等我!”
苏文这才发现,陈梦琪已经爬上了布达拉宫的第一层阶梯。
布达拉宫气势雄浑,直耸霄汉,有棱有角地屹立在雪域之巅。站在布达拉宫眉角往下看,有一种羽化登仙、俯视众生的错觉。一朵云飘过,仿佛触手可及,遥远的风携着秋天的凉意和嗡嗡的诵经声一齐拂过雪白的墙壁,留下了古老而难以分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