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岩镇城西的白家药铺本是三代行医,医术自是高明,且不论四季和昼夜,但凡有人叩门,必定为人诊治,仅以微薄的药费勉强糊口而已,本是这云岩镇上被人交口称赞,但今日却被与菜市口枭首示众,故只能闭门办理丧事。
书生白杨变卖了家产为父伸冤告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横尸当场,心中自是绝望,只恨这世间皆是官官相护,竟无黎民百姓的活路,凝望着父亲的尸身,那一双眼睛却是未曾闭上,分明是心有所怨,更是捶胸顿足,嚎哭不已。
灵堂内一片缟素,白幡随着门外的寒风而晃动,瓦盆之中纸钱常燃,那烟灰也随之弥漫,白杨热泪盈眶,边哭边将头颅缝合在父亲的尸身上,往日白家曾活人无数,但今日这白家冷冷清清,竟无一人前来吊唁,分明是畏惧那贪官的迁怒,故而不敢前来送父亲这最后一程。
枯黄的野草弥生在墙头,随着北风而摇曳不已,大门敞开的白家门前,一名身穿缟素的妙龄女子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径自走进了灵堂之内,已然是梨花带雨,哽咽哭泣。
白杨与张小曼早已有了婚约,本是待上京赶考之后,便要拜堂成亲,此刻眼见张小曼一身缟素,虽仍是泪流满面,痛苦不堪,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温馨的暖意,张小曼俯身跪在瓦盆之前,默默的将纸钱焚烧,彼此无言却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
郎才女貌这一词用在白杨和张小曼的身上是最恰当不过,白杨英俊潇洒冠绝云岩镇,弱冠之年不但精于医术,且已然有了秀才的功名,乃是这方圆百里数得着的才俊;张小曼容貌秀丽,且精于琴棋书画,更有一手精湛的女红之术,上门提亲之人如过江之鲫,却唯独钟情与白杨一人。
愁容惨淡,气氛肃穆凝重,白幡随着轻风吹拂而“簌簌”作响,本是冷冷清清的白家门前,却是传来了叩门声。
白杨错愕之余,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希冀,父亲生前活人性命无数,倘若有几人有感恩之心,前来相送父亲最后一程,也足以令冤魂与那黄泉路上聊以安慰,擦拭了面颊上的泪水后,便举步走到了灵堂之外。
“白公子,节哀顺变......”包文正抱拳行礼,面色沉重的叹息说道。
“节哀顺变!”姬青莲依旧是一身破旧衣衫,但却是英姿飒爽分毫不减,因也曾丧父,故而感同身受,愁容惨淡的说道。
却是包文正与姬青莲与王家寨重返云岩镇,意欲为这与菜市口上被枭首示众的郎中,讨回一个公道,行侠仗义便是自这云岩镇开始。
白杨本是聪颖绝伦的书生,眼见这前来吊唁的少年,也是剑眉星目且面如冠玉,手持两把连鞘长剑,虽是文弱身躯但却自有一股豪侠之气,知晓定非是云岩镇的人氏,却是想不起何事与白家有过交往;而这身穿破旧衣衫的女子,却是秀美娴雅,一双眼眸也是明亮出奇,明眸皓齿且面带愁容,也是未曾见过这等英姿飒爽的女子。
“请!”白杨拱手回礼,既然是吊唁而来,此刻自然不能探问究竟,便请这二前往灵堂之内,尽显谦谦君子的风仪。
长剑终究含有戾气,不可携带入灵堂之内,与死者不敬,故而包文正随手将手中两柄长剑一抛,轻微一声闷响,已然深扎地面数寸有余,而后与姬青莲迈步走入了灵堂之内,便瞧见了那侧身行礼,一身缟素的张小曼梨花带雨,颇有楚楚动人的娇弱仪容。
张小曼点燃了清香,碍于男女有别,递给了同是女儿身的姬青莲,而后退下了两步,与白杨并肩侧立与一旁。
包文正接过了姬青莲递来的清香,作揖之后,恭敬的奉与香炉之内,叹息说道:“一生悬壶济世,活人性命无数,却被那贪赃枉法的知县祸害了性命......”
包文正此言有两个意思,其一则是告知姬青莲,这世上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有多少本性良善的百姓,成了刀下冤魂,为他人替罪而死,若是有自家二人结伴而行,势必犹如利刃高悬,足以令那些贪官污吏有所忌惮;其二则是与灵堂之上,告慰这亡魂以及家人,为稍后的探问究竟打下伏笔。
白杨和张小曼跪倒在地,叩首回礼。
包文正和姬青莲分别搀扶起二人,而后便与这灵堂之上叙话。
“听闻今日令尊被那云岩镇的知县诬陷贩卖假药,坏人性命,我二人曾听百姓议论令尊乃是被人陷害,故而上门来吊唁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意欲为令尊讨回公道!”包文正长身而立,面罩寒霜,掷地有声,开诚布公的出言说道:“请公子如实道来,若是属实,必定去摘下那知县的首级,还令尊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