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先生见他有天赋,容他延期交束修。容后,却没有免除,所以他得自己去挣钱,做的最多的就是抄书,别人十来天抄一本,他四五天抄一本,一本书可以挣二百文。他帮人代写书信,替人捉刀写文章,只要能挣钱,什么活都干。
三年后秋闱,得中举人,第二年春闱,高中二甲进士。十五岁的进士很受瞩目,在一众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中间,俊朗挺拔的他更是吸引了官家的注意,夸赞他一声“年少有为”,自此平步青云。
而一向不看好他的母亲态度大变,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连心肝肉一般的小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高中进士后,恩师将他这几年挣得束修全退给他,“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为师并不差这几贯钱,完全可以免了你的束修,但是为师相信你的本事,再者,欠钱容易还,人情债难还呀。”若是还了,怎么才算还清?若是不还,恐怕要被人骂忘恩负义。如此正好,纯纯粹粹的师生情谊。
为了答谢这份恩情,他准备求娶先生的小女儿,但不等他向母亲提起,母亲就为他定了姨母家的表妹舒氏。对于娶谁,他是无所谓的,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十六岁娶亲,没多久就被派遣到外地做官,他原本想带着舒氏一起赴任的,但舒氏舍不得汴梁的繁华舒适,不肯去。
一年后归家,却被告知舒氏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女儿,可他连舒氏什么时候怀孕的都不知道,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家里的事情,哪怕是妻子怀孕生产这么大的事,都没人想起来告诉他一声。
若不是自己高官俸禄,谁尊重过自己呢?二郎是真的尊重他这个兄长吗?不是,是因为他能帮他摆平外边的污糟事。瑶娘真的尊重他这个父亲吗?不是,是因为他官居三品,抬高了她的身价,让她有资本飞扬跋扈。母亲真的尊重他这个儿子吗?不是,因为她的欲?望,只有他能满足。
翻个身面朝里,徐勃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都是自己的亲人,他又能如何?
第二天清晨,为了躲开家人的纠缠,他早早离家去了提刑司,晚上不肯回家休息,留在提刑司睡觉。
赵坤此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也很懂得审时度势,见徐勃态度坚决,不敢再硬着来,就跟徐瑶娘说:“岳父是恼了我,娘子是被我连累了,我也没脸留下来了,这就归家,你留下来陪陪阿婆吧,也劝劝她别再跟岳父怄气。”他苦笑一声,将徐瑶娘的手握在掌心:“瑶娘,你知道吗,为夫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你说什么?”徐瑶娘脸色骤变。
赵坤满怀歉意地说:“若不是我爱上了娘子,非娘子不娶,娘子又怎会跟着我受苦?娘子本该嫁给前途光明的少年才俊,而不是我这个可能一辈子无法出仕的窝囊废。”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徐瑶娘捂住他的嘴,眼中泪光点点,“若不是夫君,奴怎知情?ài zi味?若不是夫君,奴恐怕已经被爹爹胡乱许给别人,做了他晋升的阶梯了。夫君本是大才之人,来日定能一飞冲天。你放心,”她反手握紧赵坤的手,“夫君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奴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千万别!”赵坤紧张地说:“就这样吧,咱们回家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吧,出仕为官为夫不敢再想了,不然再惹得岳父雷霆大怒,就是我们不孝了。”
“你当我傻?”徐瑶娘嗔了一眼,笑着说:“爹爹他吃软不吃硬,奴留下来慢慢地求,就不信他不松口!”她沉思一会儿,说:“要不让爹爹帮忙活动一个外任,先出去待几年,等时过境迁了,咱们再想办法调回来,到时候知情人恐怕没几个了。”